司雨沒有留意到陸星洲的存在,她此刻被面前高大的男人環住腰肢,幾乎整個人都撲到人家懷裡去,如此近的距離下,她甚至能嗅到陸五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氣,清淡卻異常好聞。
然而最重要的是,司雨覺得她要是繼續待下去,指不定就得吐血而亡了。
「放……咳咳,放我下來……」司雨一開口說話,就忍不住咳血,聲音斷斷續續的,雖然努力想撐出氣勢來,但實際飄到陸五爺耳朵里時,聽著卻軟軟糯糯的,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因為實在是太難受了,司雨不自覺地抓緊了陸五爺的手臂,細細地喘著氣。她倒是想掙脫,可雙腳凌空使不出勁兒,橫在腰間的手又像鐵烙似的,任她胡亂撲騰也依舊紋絲不動,司雨大口吐血後本就不剩多少力氣,這麼一掙扎,徹底沒法再動彈了,只能轉而用雙手撐著陸五爺的胸膛,努力想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無聲地傳達著自己的抗拒。
雖然……收效甚微就是了。
來硬的不行,求生欲極強的司雨估摸著這個人應該是個不好說話的主,只能軟下語氣,帶了點哀求的意味,說道:「麻煩你,稍微跟我保持點距離就好……咳咳,你這樣,咳咳,我喘不過氣……」
她又忍不住悶聲咳了幾下,四周無處不在的煞氣將她牢牢地圍攏住,屬於身上男人的氣息霸道地一寸寸擠進她的肺腑之中,司雨從未見過如此強悍逼人的氣場,只覺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被嚇的。
原諒她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都屬於奉公守法好公民、社會主義的合格接班人,每天兢兢業業宅在家裡畫她的小漫畫,她雖然喜歡畫霸道總裁狗血故事,可不代表她願意在生活里遇到這種人啊!
如此一想,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委屈令司雨眼裡不爭氣地泛紅,差點沒哇地哭出來說大爺求你放了我吧,但嘴裡卻不經意露出一點點嗚咽。
……跟奶貓叫似的。
這番垂死掙扎的可憐樣倒是勾起了陸五爺一絲興致,他低下頭,眼前這小姑娘杏眼紅通通的,眼中畏懼的神色是如此明顯,他想裝看不見都不行,而且司雨剛才吐血的模樣他也看在眼裡,血腥之事陸五爺是見慣了的,所以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司雨並不是在裝。
「你身子不好?」陸五爺倒是將司雨放回了地面上,不過對於司雨那句「離我遠點」的要求,陸五爺就當從來沒聽到過,非但沒有將人扯遠,手上反而使了點力,將司雨拉近了些。
這邊司雨腳剛沾地,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轉眼就又被迫貼近了男人的胸膛,臉上頓時出現了些許錯愕之情。
這副懵懂的模樣似乎取樂了陸五爺,他唇角一彎,一絲隱秘的笑意一閃而逝。脆弱的小動物有點警惕性是好事,但居然相信獵人會放棄到手的獵物,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接著,陸五爺沖司雨伸出那隻仍攥著佛珠的手,手掌平攤,道:「右手伸過來。」
他口吻平淡,不是命令卻勝似命令。司雨愣了愣,低下頭去看,只見伸過來的那隻手漂亮優雅,宛如一件藝術品,可司雨此時哪裡有心思關注這些,滿腦子都是趕快溜走的想法,她剛要拒絕,忽然發覺面前人氣息一冷,整個人寒毛都炸起來了。
司雨本就畏懼著陸五爺身上那要人命的龐大煞氣,此刻更是怕得一哆嗦,下意識就聽從了他的話,將自己的右手搭上了他寬大的掌心中。
肌膚相貼的瞬間,那種炙熱難耐的感覺又一次向司雨襲來,一下子令她回過神,然後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司雨連忙試圖將手抽回來,可惜晚了,陸五爺手掌一合攏,輕鬆圈住了她細細的手腕,食指與中指併攏,順勢按在了司雨的脈門上。
「氣血雙虛,虧損太過,以致陰陽失調,雖於性命無礙,但平時會有諸多不便,你出生時便是如此?」陸五爺仍把控著司雨的命脈,命門被別人捏住,司雨頓時嚇得沒敢動,乍一聽見陸五爺的問話,她詫異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這個人是在……給她把脈?
見司雨不回答,陸五爺也不甚在意,繼續垂眸感受了會指腹下的脈搏,道:「你現下吃的那些藥於事無補,停了吧。」
說著,他一一報出了司雨喝的中藥藥材,司雨越聽越驚訝,因為他所說出來的那些完全正確,沒有絲毫遺漏!不是吧……把個脈而已,居然連她平時吃的什麼藥,都能看出來嗎?
不知不覺間,陸五爺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從「蠻不講理的神經病」升級成了「雖然蠻不講理但貌似有兩把刷子的神經病」。不過雖然他醫術似乎了得,但在司雨心中,那也是必須要遠離的存在!
司雨謹慎地說:「我一直都是吃這些藥的,再、再貴一點的我也負擔不起,您現在可以放開了我吧……」
她動了動手腕,沒掙脫開。
這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慌張態度令陸五爺心下不大爽快,但他常年靜修,即使心中掀起多大的波瀾,也不會被別人看出端倪,因此只是淡淡道:「那些次品吃再多也沒用,回頭我讓星洲給你送幾盒上好的。」
陸五爺從來不讓女色近身,但這時候攬著司雨,卻並沒有出現多少反感的情緒,倒是覺得滿意——當然了,並非滿意司雨這個人,而是滿意於她身上冰涼涼的溫度,握上去的時候十分舒適,能非常有效地緩解自己身上的炙熱,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就像那塊他曾經很喜歡的漢白玉一樣,陸五爺想,在沒有找到可以代替的藥物前,養著這麼一個涼快的小姑娘當他的人形製冷劑,似乎也可以,畢竟活人總是比死物來得有趣。
於是他往旁邊一瞥,看著從剛才起就一直不敢出聲、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陸星洲,點名道:「星洲,聽見了麼?」
一聽見陸五爺這麼說,陸星洲還未回應,司雨先是給嚇到了。他的意思難道是以後還要見面?別了吧!
這一緊張,司雨就有點語無倫次,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別,不用不用,只要你離我遠點就好……」
只要能遠離這個大煞神,她去吸幾口福氣,就能立馬生龍活虎!
司雨那不知輕重的發言令陸五爺微笑加深了些,也令眼觀鼻鼻觀心的陸星洲暗叫不好。這些年來,凡是忤逆陸五爺的人,如今墳頭草都兩米高了,更別說當著他的面抗拒他的安排……陸星洲默默地想,他年少輕狂時倒是見識過一回,而那人的下場……他至今不敢去打聽。
因此陸星洲只乖乖地應下:「五爺,我知道了。」
剛才他沉浸於自己會不會被滅口的猜測中,此時才敢抬起頭來,待看清司雨的容貌,陸星洲不由在心中臥槽一聲:有沒有這麼巧,這姑娘不就是那個陸五爺親口吩咐要「登門致歉」的周司雨嗎!前幾天手下才呈上了周司雨的詳細資料,那張照片陸星洲看了很多遍,絕對不會認錯的!
怎麼辦,要不要提醒一下五爺,這姑娘是他欽點的「恩人」?陸星洲憂傷地想,但看現在的形式,如果自己開口,豈不是打五爺的臉?這樣一來他絕對會被抓去沉江的吧!
陸星洲這邊正矛盾著,忽然不遠處傳來高跟鞋蹬蹬蹬的腳步聲,一個人影穿過石徑衝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故作鎮定的女聲:「周司雨,你出來,我有事要找你談!」
許清宛神色隱忍,一拐彎就出現在三人面前,她顯然沒想到花園裡還有別人,一路跟在司雨身後找過來,積了一肚子的不滿,還沒站穩就噼里啪啦地說道:「周司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憑你現在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參加環藝的晚宴,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抱大腿!你不就是為了往上爬!你不要以為你的身世還是秘密,我如果將你這些卑鄙心思告訴紀夫人,你信不信整個江城都不會有你的容身之地,阿臨他也不會……」
許清宛早在來的時候就打好了腹稿,因此說得特別義正言辭,雖然現在的她既接觸不了段茹蘭那種級別的人,也一直被紀臨所無視,但許清宛依舊堅信,所有的一切都會重回軌跡,當務之急就是要先解決掉周司雨這個壞得沒救的女人!
一口氣說了大段,許清宛才發覺假山旁站著的不止司雨一個,還有另外兩個不認識的男人,她一愣,趕緊住了嘴。
不過,雖然許清宛沒見過這兩人,但一個人的風度氣質是可以感知到,尤其是站在司雨身側的那位唐裝男子更是令許清宛驚艷。她活了兩輩子,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優秀男人,不說別的,就說紀臨,也是十分耀眼,可縱使這些人站在一塊,許清宛卻覺得遠不如這位唐裝男人奪目,這份氣度並不灼眼,反而是內斂的,宛如無法探知深淺的大海。
許清宛幾乎條件反射地擺出了最為優雅的儀態,她抿了抿唇,仿佛剛才憤怒質問的人不是自己一樣,小步地往陸五爺這邊靠近了一點,眼中盪出羞澀的水波:「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這裡有人,我只是來找朋友的……」
司雨無語地撇了撇嘴,禁不住捂住嘴小聲地咳嗽,血跡從唇邊溢出,她正想抬手擦去,卻被另一個人搶先,司雨一怔,抬頭就見陸五爺用指腹替她將血絲拭去,而後盯著指尖的血色,神色隱晦不明。
他眼裡只看著司雨,仿佛站在那邊期期艾艾的許清宛只是一團空氣。
「既然不舒服,就讓星洲先送你回去。你那邊的別墅空著嗎?」最後一句是問陸星洲的,得到肯定的回覆後,陸五爺微微頷首,「去吧,記得讓人熬碗參湯送來。」
「你有病吧?」司雨終於忍不住了,她還以為這就完了,誰料這個神經病竟然還想把她當場拐走?這人到底是誰啊,沒有王法了!
「放開,讓我回去!我是跟朋友來的,要是我不見了,她一定會報警的!」好公民司雨一時想不出什麼威脅的招兒,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雖然她心裡也沒底,看這男人氣定神閒的模樣,可能報警對他來說也沒啥威懾力……
果然,陸五爺只淡淡地「嗯」了聲,以示知道,但絲毫沒有動搖到他的決定。
「先生!」這時許清宛也開口了,她盯著陸五爺握著司雨腰肢的手,心裡不知怎的,對這兩人如此親密的接觸感到不舒服,這樣風姿卓絕的男人,一看就來歷不凡,周司雨怎麼會認識的?她也配!
許清宛上前兩步,恰恰好擋在陸五爺面前,她面龐染上紅暈,下意識捋了捋鬢邊的長髮,低眉垂眼含羞道:「先生,還是讓我扶她去休息室吧,不用勞煩您。我是她的朋友許清宛,很高興認識您,如果不介意的話,待會舞會開始,我可以邀請您嗎?」
聽見許清宛說出自己的名字,司雨猛地睜大眼睛。等等……許清宛?她那本漫畫的女主角許清宛??
慢著,許清宛那副欲語還羞的小女兒姿態是怎麼回事,她的對象不應該是紀臨嗎,怎麼突然對著別的男人犯花痴?司雨留意到許清宛的神態,整個人都不好了。
司雨正消化著這個信息,陸五爺卻不悅地蹙起眉。這個突然衝出來胡言亂語的女人他連看一眼都嫌多餘,更別說搭理了,於是他只偏了偏頭,喚道:「星洲。」
陸星洲立刻會意,他上前一步,擋住了許清宛望向陸五爺那赤/裸直白的目光,之前在五爺跟前那慫樣完全消失,顯露出了陸家人獨有的銳利鋒芒,低聲道:「下次別再不長眼衝出來了。」
話音落下,陸星洲抬起手,乾脆利落地劈暈了許清宛,接著他一手像拽麻袋一樣拎著許清宛的後衣領,一手打了個電話,不出半分鐘,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來到,托起許清宛,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你們把她帶去哪兒……」知道許清宛是誰後,司雨這個親媽不由地有點膽戰心驚,這種黑社會架勢瞧著也太可怕了!
「放心,請她去樓上的客房睡一會罷了。」陸星洲回過頭,突然之間不曉得該怎麼稱呼司雨,悄悄打量了一下陸五爺的神色,但實在揣測不出他的想法,只好放棄了。
解決掉許清宛,接下來就輪到司雨了,任她怎麼抗議也沒用,之前那一批黑衣人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將她團團圍住,直到坐上一輛低調豪華的汽車時,司雨也沒搞明白事情怎麼到了這一步。只不過她的待遇對比許清宛簡直一個天一個地,除了不能跑之外,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陸星洲甚至特地在她坐的地方鋪上軟墊子和靠枕。
司雨有心想打聽他們的來歷,但這些人嘴巴一個個跟上了拉鏈似的,全都沉默不語,只有陸星洲偶爾跟她搭一兩句話,只是一提到陸五爺,陸星洲就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顯得十分忌憚。
最後可能是被司雨問得煩了,陸星洲才無奈地回答:「唉,你就安心吧,只要你聽話點,五爺是不會宰了你來吃的。」
司雨一離開陸五爺身邊,身體倒是好受多了,更何況坐在旁邊的陸星洲氣運非常好,她吸了一會福氣,總算緩過勁來。此時聽到陸星洲的承諾,她幽幽問了句:「那萬一他心血來潮呢?」
「……」陸星洲心說這五爺對活的都沒興趣,瞎操什麼心呢,隨口回答,「哦,那你就洗乾淨等著吧。」
司雨:「……!!」更害怕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