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實世界穿梭到小說世界的滋味並不好受。

  但戚然義無反顧，無怨無悔。

  不知過了多久。

  實驗室的儀器響起滋——的一聲。

  婁天碩和孫穎同時朝監測戚然生命體徵的設備看去，心電圖上的那條橫線看得人心裡莫名堵得慌。

  即使，他們早已知曉戚然的離開，甚至戚然的離開，是他們一力促成....

  「她回去了嗎？」

  良久，孫穎問道。

  婁天碩嘆了口氣：「嗯，很順利，她回去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

  「她終於如願了。」

  婁天碩看了孫穎一眼，沒接話，只道：「通知人過來，處理一下戚然的後事。」

  而與此同時。

  小說世界。

  戚然猛地睜開眼。

  大腦沉重的疼在她醒來的那一刻，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疼得差點慘叫出聲。

  緩了好一陣，她才勉強恢復幾分清醒。

  有了餘力觀察周遭。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緊貼著她，依偎在她懷裡的紀淮。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小夜燈。

  借著昏黃的光，她看到了紀淮即使在夢中，還緊皺著的眉頭。

  紀淮比她記憶里的模樣消瘦了一大圈。

  不必問也知道，紀淮吃了很多苦頭。

  思及此處。

  戚然萬分心疼，她抬起略微僵硬的手，輕輕撫在紀淮臉上，眼神繾綣、深情，又夾雜著洶湧卻隱忍的激動。

  她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

  從事發到現在，於她而言，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般久遠、難捱。

  有好多次，她都懷疑自己會再也回不來。

  絕望驚恐的情緒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不斷衝擊著她的心智，逼她就範。

  她強撐著一口氣，硬生生地挺了過來。

  換取了現在的『守得雲開見月明』。

  其中艱難，只有她心裡清楚。

  「戚然，戚然...」

  紀淮似乎做了噩夢，他不停囈語，反反覆覆呼喚戚然的名字。

  戚然拍了拍他的肩：「紀淮，我在，我回來了。」

  像是聽到了戚然的聲音，紀淮恍然睜眼，墨眸中充斥著紅血絲，他猛地起身，朝戚然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戚然，是你嗎？」

  紀淮聲音顫抖，眸中氤氳出水霧，他顫抖地抬起手，想要觸碰戚然卻又不敢，生怕又是鏡花水月，生怕他的動作會驚擾到『見到戚然』這一美夢。

  是了！

  哪怕是做夢。

  他也想看看戚然。

  「是我。」

  戚然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行動多有不便，做不了大幅動作，連起身都費力，她只能眨著眼，向紀淮證明自己：「我回來了，是真的！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紀淮俯身把戚然撈入懷中，聲音哽咽，眼淚簌簌落下，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太好了！太好了！是做夢也沒關係，讓我抱你一下，就一下！千萬不要醒來。」

  紀淮的話，令戚然愈發心疼。

  「紀淮，不是做夢，是真的！」

  戚然再次重申。

  她吃力地從紀淮懷裡掙脫出來，雙手附在紀淮臉上：「感受到了嗎？」

  真實的觸感令紀淮一度恍惚。

  但類似的情況，不是沒有發生過。

  大抵是被『騙』太多，紀淮仍沒有相信，他只說：「戚然，能夢到你真好。」

  「紀淮。」

  「嗯？」

  話落。

  戚然捧起紀淮的臉，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紀淮怔住。

  「戚，戚然。」

  紀淮瞳孔顫動，連呼吸都凝滯了。

  戚然沒有說話，只在紀淮的唇上又親了一下。

  紀淮瞪大了眼，他手顫抖著，撫上了自己唇，胸前漸漸有了起伏。

  「我回來了，是真的，你不是在做夢。」

  戚然一字一頓，眼裡翻湧著熠熠星光，靈動、鮮活，是紀淮從前在夢中從未見過的情景。

  「你真的回來了？」

  「真的。」

  紀淮反反覆覆不停地向戚然確認。

  戚然也不厭其煩地屢次給予紀淮肯定。

  驚喜幾乎在瞬間沖昏了紀淮的大腦，他不顧一切地把戚然抱在懷裡，又哭又笑：「是真的！是真的！我感受到了，這次不是做夢！我沒有發瘋，一定是真的。」

  戚然伸手擁住紀淮。

  像是害怕戚然離開，紀淮抱得很用力，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裡，再也不分開。

  天知道。

  紀淮盼這一天盼了多久。

  他連一秒都不捨得鬆開。

  直到戚然輕聲說：「紀淮，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紀淮才萬般不舍地鬆開手。

  他的臉上早已被淚水肆虐，戚然還是頭一次見他哭成這樣：「我回來了是喜事，怎麼哭了？」

  「你回來了，我很開心。」

  紀淮草草抹掉臉上的淚，免得淚水模糊掉戚然的身影。

  戚然笑了。

  「我也很開心。」

  紀淮摩挲著戚然的臉，哪怕戚然就在他面前，他也控制不住磅礴的思念。

  二人就這樣望著對方。

  恨不得時間能永遠停在如此幸福的時刻。

  「戚然。」

  「我在。」

  「戚然。」

  「我在。」

  「戚然，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你再也不會離開嗎？」

  「嗯！再也不會離開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對話似乎重複又枯燥，但只有他們彼此知道，每次得到確定答案時，他們心中溢出來的歡喜，有多濃厚。

  狂喜過後。

  紀淮的大腦終於恢復些許理智。

  他勉強鎮定下來，開始詢問戚然這些天來的遭遇。

  戚然思索一番，撿重要的說了個大概，刻意掩埋了她所經歷的艱難。

  即使她不說。

  紀淮也還是從她沒提到的空白區域嗅到了她的不易。

  「那現實世界的你呢？」

  「應該已經宣判腦死亡了，婁教授和孫穎會幫著處理後事。」

  戚然說這番話時，十分平靜。

  紀淮卻聽得心裡陣陣發緊。

  他明白。

  戚然為他賭上了一切。

  抱著戚然的手微微收攏，紀淮看向戚然，神情是戚然從未見過的莊嚴。

  「戚然。」

  「嗯？」

  「我發誓，我會用一生去愛護你！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難免輕薄，但我想請你相信，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向你證明。」

  停頓片刻，紀淮加重語氣：「我不會讓你輸。」

  戚然嘴角揚起燦爛的笑，應得毫不遲疑：「紀淮，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