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納蘭家,府上的氣氛很奇怪,有人升官兒明明是值得慶賀的事,可丫鬟小廝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笑意。
「大姐姐回來了。」
廊下站著一抹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少女,一雙杏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瞧,還長了張和雲瓷三分相似的容貌,正衝著她微微笑。
此人便是納蘭韻,二房嫡長女,納蘭家二姑娘,比她小一歲。
「二妹妹。」雲瓷笑著打了個招呼。
納蘭韻抬腳上前,和雲瓷肩並肩一起朝著納蘭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她笑道:「許久不見大姐姐,大姐姐似是消瘦不少。」
傻子都知道雲瓷從出嫁之後過的是什麼日子,換個人都會著急上火,納蘭韻會不知道?
雲瓷長嘆口氣,淡淡地回應了句也不過是苦盡甘來罷了。
兩人一路說著就到了,納蘭老夫人病懨懨地躺在榻上,臉色蒼白,見二人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都坐下吧。」
二人落座。
雲瓷也不開口,就這麼默默坐著。
納蘭老夫人見狀心裡忽然有些發堵,她能清楚地看見雲瓷眼中毫不遮掩的笑意。
納蘭家都被人笑話成這樣了,她還有臉笑?
「雲瓷,你也是納蘭家姑娘,外頭風言風語想必也聽見了,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雲瓷故作一臉茫然:「祖母何意?」
「大姑娘,納蘭家和陸家有些誤會,您又是曾在陸家待過的,若能上門說和說和,說不定還能緩和兩家之間。」若嬤嬤大著膽子勸。
雲瓷被氣笑了,轉過頭看向了納蘭韻:「那就要問問二嬸,究竟有沒有去陸家鬧騰,有沒有將陸硯辭給氣死了,要是誤會一場,為了納蘭家,我去一趟也無妨。」
納蘭韻蹙眉。
「這都是以訛傳訛,你二嬸連大門都沒進去,陸家這是要把此事栽贓給咱們納蘭家!」納蘭老夫人沉聲道。
說完屋子裡沉默了片刻,沒一會兒又傳來了納蘭老夫人的咳嗽聲,一看就是被氣得不輕。
雲瓷仍是不接話。
「雲瓷?」納蘭老夫人耐著性子提醒。
雲瓷似笑非笑地迎上了納蘭老夫人質問的眼神,滿臉無辜:「祖母,孫女不是京兆尹,不會斷案,這事兒您要是覺得委屈,派人去陸家不就成了,我嘴笨,說不清。」
「你這是想置身事外?」納蘭老夫人不悅,其實再請雲瓷來之前,她已經做好心裡準備了。
但看著雲瓷那副嘴臉,還是忍不住生氣。
雲瓷緩緩起身:「祖母非要為難我,我也實在沒法子了。」
見她要走,納蘭老夫人趕緊捂著心口,若嬤嬤見狀立即朝著雲瓷賠罪:「大姑娘何必呢,老夫人一向尊敬您,出了事兒也只是想找個人商議商議。」
「誰不知我與陸家在大殿上撕破臉,鬧得不可開交,如今還要我去求陸家。」雲瓷怒指著若嬤嬤:「這樣刁鑽的主意,定是你這個賤婢想出來的!」
說著雲瓷抬腳便衝著若嬤嬤的腿踢了一下:「自以為是的東西,還真以為年紀大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一下可不輕,若嬤嬤當即腿軟跪在地上,疼得倒吸口涼氣,又氣又無辜地看向了納蘭老夫人。
明眼人都知道這話是指桑罵槐,納蘭老夫人氣的唇都在哆嗦,納蘭韻迎了過來拉住了雲瓷的胳膊:「大姐姐消消氣,的確是若嬤嬤太不知分寸了,咱們坐下聊聊。」
雲瓷這才半推半就的坐下,將視線重新落在了納蘭老夫人臉上,倏然燦爛一笑:「祖母,您覺得我可有錯?」
這笑容無疑是在挑釁納蘭老夫人,她氣得轉頭就把怒火撒在了若嬤嬤身上:「混帳東西,納蘭家養你一場,你卻這般沒心沒肺,還不快滾出去跪著反省!」
待若嬤嬤退下後。
納蘭老夫人努力深呼吸才調整好了情緒:「雲瓷,過幾日選秀名單中,有你二姐姐,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讓你二姐姐落選。」
三年一度的選秀中,名單上的世家都有名額,今年就輪到了納蘭韻頭上。
納蘭韻卻根本不想選秀,她伸手抓起了雲瓷的手,眼眸中划過淚珠兒閃爍:「大姐姐,你幫幫我吧。」
雲瓷正要推辭,卻聽納蘭韻說:「大姐姐,兩個月前我……我已經不小心失身於趙王殿下。」
此話一出,猶如一顆地雷在雲瓷耳邊炸開了,她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納蘭韻。
「我想嫁給趙王。」納蘭韻白嫩的臉頰上染上一抹紅暈,尤其當她說要嫁給趙王時,那股子害羞勁兒,氣得雲瓷想掐死她。
「雲瓷,這事兒你不能不管,咱們家在宮裡就只有你一個人能說得上話。」
明明是十分嚴肅的事情,可納蘭老夫人卻突然笑了。
雲瓷牙根兒癢得厲害,預定秀女失身這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是個大災難,一旦被人察覺,輕則全家發配邊關,重則抄家滅族。
不論是哪一條,作為大房都逃不掉被牽扯其中。
「大姐姐……」納蘭韻撩起裙擺跪在了雲瓷跟前,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哽咽道:「求大姐姐救救我,我是一時糊塗,我也不想連累大家。」
「當初的事不怪你,你跪著做什麼,你們姐妹關係一向不錯,你大姐姐不會不管的。」
納蘭老夫人趕緊讓納蘭韻起身。
兩人說話間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納蘭韻眼底閃過一抹得意,但很快低著頭擋住了視線。
只是不巧被雲瓷極快地納入眼底。
為弄清這祖孫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雲瓷彎腰將納蘭韻伸手扶起,指尖摸了摸納蘭韻的脈象。
還真失身過,而且有小產的痕跡!
雲瓷臉色微微變。
「大姐姐。」納蘭韻嬌柔地起身,似是浮萍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的拉著她的手不松。
「好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而是該想想辦法怎麼辦。」納蘭老夫人面上故作焦急。
雲瓷已經不淡定了,她好不容易才掙來的自由,現在卻差點兒要毀在了納蘭韻手中,搞不好還要連累性命。
實在沒法子冷靜。
「祖母,此事容我再想想吧。」雲瓷拂開了納蘭韻的手臂,藉口屋子裡悶得慌,轉身就去廊下透透氣。
納蘭韻看著對方遠走的背影,焦急地問向納蘭老夫人:「祖母,大姐姐會幫忙嗎?」
而且就算是幫忙,她又有什麼本事能讓自己嫁給趙王?
她覺得雲瓷沒這個本事。
將此事告訴雲瓷,也只是急病亂投醫。
納蘭老夫人笑:「這事兒事關整個納蘭家,也包括大房,她惜命得很,不會不管的,這白眼狼在宮裡有些本事,這棘手的事就讓她去想吧。」
有了納蘭老夫人的安撫,納蘭韻心裡頭總算是舒暢多了,她緊緊地攥著手中帕子。
那一晚趙王明明答應過她,會給她個交代。
所以納蘭韻一直在等。
後來不經意間下半身見了紅,腹痛不止時才知曉竟意外有了孩子,只可惜孩子沒保住。
納蘭韻也在外頭休養了一段時間才回來。
「趙王殿下是向你保證過的,這事兒一解決,咱們家就會出一代王妃,等日後趙王登基,納蘭家必定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今日納蘭老夫人聽說了此事之後,的確震怒,但一想到趙王那樣尊貴的身份允諾了納蘭韻前程,所以她又覺得納蘭家迎來了轉機。
她只需在選秀之前,將納蘭韻給想法子落選,到時納蘭韻婚配自由了,趙王定會按照約定迎娶納蘭韻。
想來想去能在宮裡說上話的就只有雲瓷了。
不論是慶祥公主也好,江家也罷,只要雲瓷肯去求,這事兒肯定能擺平。
屋子裡祖孫關係和諧,有說有笑的,根本就不像是為了納蘭家前途擔憂的樣子。
而雲瓷卻是心裡一陣煩躁。
「姑娘,這事兒您真的要幫忙嗎?」春芬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環視一圈才小聲嘀咕;「奴婢總覺得您一旦插手這件事,日後有些麻煩就甩不掉了。」
她知道自家姑娘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堅決不能再被納蘭家給拖了後腿。
「我又何嘗不知此事呢。」雲瓷長嘆口氣,她惱怒納蘭韻的愚蠢,竟敢將皇族顏面置於腳下狠狠碾壓。
一方面又擔心是不是趙王在背後有什麼計劃,算計著納蘭家。
這些她心裡一點譜都沒有。
「大姑娘,老夫人已經派人給您打掃了庭院,您暫時就住回來吧。」管家迎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雲瓷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我一個人在外住習慣了,搬回來也不習慣。」
「可不是麼,兩家離得也不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春芬攔在了管家跟前,扶著雲瓷離開。
管家見攔不住,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