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宓?」
姬丞頓了頓,眼神逐漸澄明,淡淡吐了句,「讓她在大堂等我。👮🎈 6➈𝐬𝓗u𝐱.ⒸO𝐦 ♘🐟」
「你在做什麼見不得我的事?」
元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下一瞬,門被推開。
姬丞一愣,下意識朝門口望去。
元宓一襲錦裙,上頭繡著牡丹,外披著鵝黃氅袍,手中捧著湯婆子,半張小臉都縮進了領口的一圈兔毛里,瞧上去甚是可愛。
瞧見屋中還有旁人,元宓眨了下眼睛,腳步未停。
男人見她突然闖進來,眉頭皺得更緊,開口問道,「大燕朝的九公主便是如此沒有規矩禮節之人嗎?」
聞言,姬丞臉色一黑,低聲呵斥道,「叢邇,注意你的言辭。」
叢邇不悅,挺直了腰板,目光明晃晃的落在了元宓身上,看那模樣,是沒想息事寧人。
他本就不喜大燕女子,嬌柔做作,個個都像瓷娃娃,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哪有他們突厥女人半分豪爽。
元宓睨了他一眼,心中覺得好笑,開口反駁道,「何是規矩?」
「突厥比之大燕,本就是戰敗國,你見了我非但沒有行禮,反而出言譏諷,這便是你們突厥的規矩?」
叢邇冷哼一聲,心中對她愈發不喜,聲音揚了幾分,「沒有通報就擅闖,若是身在軍營里,九公主怕是要挨軍棍伺候。•」
「你也知道這不是在軍營。」元宓在姬丞身側款款坐下,語氣平緩,「這兒是大燕,你們眼下呆的宅子是我皇兄賜下來的,算不上你的固定住處。」
「寄人籬下還如此咄咄逼人,真叫我開了眼界。」
元宓的話並無錯處,卻將叢邇氣得紅了雙眼。
姬丞將手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掩下笑意。
如今的元宓不似初見那般優柔寡斷,伶牙俐齒,率性天真,鮮活了不少。
「巧言令色!」叢邇攥緊拳頭,目光在元宓和姬丞身上徘徊,暗暗咬緊牙關,「三王子得了如此女子,日子怕是不得安生了。」
叢邇語氣不善,眼底也沒有幾分恭敬。
元宓秀眉一蹙,怒極反笑,「姬丞為主你為仆,敢在主子面前擺譜,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況且是你們突厥一心求娶,若對我不滿意,大可拎著你們的聘禮滾回自家土地去。」
元宓坐姿端莊,自有一番氣質在,「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在姬丞面前叫囂,莫不是把自己當成了天可汗?」
姬丞嘴角輕勾,眼底的笑意壓都壓不住,「九公主所言有理。」
叢邇何時受過此等屈辱,登時站起身,目光犀利,「三王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放肆!」
元宓怒斥一聲,也跟著來了脾氣,當即就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姬丞眼疾手快,伸出大手攥住元宓的細腕,將她拉回自己身邊。
元宓動彈不得,只好用一雙杏眸死死盯住叢邇,揚聲道,「誰給你的膽子如此同他說話!」
姬丞瞳孔里倒映著元宓的臉,見她因著自己氣惱不已,一時有些失了神。
叢邇不理會她,只是重重哼了一聲。
姬丞回過神,冷冷瞥了叢邇一眼,眼神深邃,淡聲道,「滾。」
叢邇心中不服,轉身之際不忘踹倒一旁的凳子,旋即大跨步出了門。
元宓氣得不輕,見狀側過頭瞪著姬丞,咬牙切齒道,「我還沒打他個五十大板,你就這麼輕易放走了他?」
「原先還以為你是個能護住我的,如今一瞧,也是窩囊得很,還不如我一個女子!」
姬丞嘴角輕輕勾起,面上不似方才的森寒,話里多了幾分笑意,「事不及你,我何必與他計較?」
「怎麼沒及我?」元宓氣鼓了臉,「他方才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說我配不上你,你聽不出嗎?」
「我會罰他。」姬丞低頭輕笑,語調懶洋洋的,「莫要氣了,是我配不上你。」
元宓冷哼一聲,面露不虞,「方才像個悶葫蘆一樣,也不知先前的本事都跑到哪裡去了。」
姬丞抬了抬眉梢,垂眸瞧著她,慢條斯理道,「許是都跑去了你身上。」
「頭回見你這般張牙舞爪的模樣,短短几句話就將你氣成這樣,不似你的作風,莫非是……」姬丞拉長尾音,話裡帶笑,「想替我出氣?」
元宓微微一頓,目光落在腕間的那雙手上,猛地掙脫開,耳垂悄悄浮上一抹紅暈。
「我……」元宓眼神閃躲,面上也有些心虛,「我馬上就要嫁你為妻,日後我們在一起過日子,自然是要一體同心,誰欺負了你便等同於欺負了我。」
「一體同心……」
姬丞神色錯愕,表情凝在臉上,心頭微微發顫,「可你不喜歡我,也能與我一條心麼?」
「感情上的事就交給時間。」元宓眉眼微垂,語氣平平,「你是我自己選定的夫君,亦是我身為公主的責任,無論日後的結果會是怎樣,最起碼……我不會後悔。」
「是我答應了和親,往後的日子裡,我會信你、敬你,望你也信我、護我。」
姬丞心尖一震,目光落在她未施粉黛卻依舊嬌艷的小臉上,眼底翻湧著莫名的情緒。
你是我自己選定的夫君……
她是如何用尋常的語氣說出的這種話?
心中是何滋味,姬丞說不上來,只覺得四肢發麻,耳朵燙得厲害,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揚。
「謝謝。」
除此之外,姬丞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元宓覺得奇怪,歪頭問道,「謝我什麼?」
謝謝你能選中我,來到我身邊。
姬丞抬起臉,望著懸樑上的房柱,終是沒將心底的話說出口。
「你是不是壞了腦子?」元宓白他一眼,輕聲問道,「與我說道說道方才那人,他究竟是什麼人物,敢與你這個王子如此說話?」
姬丞聞言,笑得雲淡風輕,「突厥不是大燕,可汗也並非皇帝。」
「若說大燕皇帝冷血,那人便是無情。」姬丞表情輕鬆,仿佛說得並非是自己的事跡,「可汗最是重利,膝下的兒子若沒有功績,在他眼裡連條狗都不如,部下也有樣學樣,從來沒將我們當回事過。」
姬丞默然半晌,嗤笑一聲,「冷言譏諷是常態,若是犯錯落到了他們手裡,輕則被打被罵,重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