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衣服……好像小了！」
席憶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沉默。
她這日子似乎也不差。
雖然夏家給的工資低了一點，但她每天都有事情忙，她又沒有別的花錢的地方，似乎也夠用了。
不像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今天頭花，明天珠釵，她總得跟人比一比。
到了這裡，誰管你穿什麼，頭上戴什麼，只要你不衣衫襤褸地出去，就算穿過舊衣服，人家也會露出羨慕的眼神：條件不錯啊，都穿上綢緞了！
以前她完全看不上眼的東西，到了人家那兒，哪一樣不是好東西？
吃穿用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剩下了「吃」。
寧山村紡織坊織出了細麻，夏天穿在身上時，特別舒服。就是貼身的，估計還要穿點棉布希麼的，否則她嬌嫩的皮膚根本受不了，稍微磨一下就紅了。
未來的婆婆有所察覺，特地給她備了些藥膏，什麼抹身體的，什麼擦臉的，讓她慢慢用著。用完了跟她說，她再說。
一開始席憶彤是瞧不上的，覺得這種一股藥草味的東西，能是什麼好東西？哪裡比得上她京城裡買的牌子。
但用了幾次以後，席憶彤就發現，未來婆婆給她配的東西，比京城裡買的牌子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皮膚更加滋潤，以前有的一些長痘痘、乾燥的小毛病全沒有了。
就是她自己摸著現在的皮膚，都想多摸幾把，又光滑，又嫩，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
「白嬸，這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我是女大夫，知道女兒家愛美，沒事了也會研究一下。怎麼樣，之前給你的那些用得如何？」
席憶彤紅了臉：「很好用，我都沒用過這麼好的。白嬸，你真厲害！」
「喜歡用就好，你要喜歡，我教你？你要是學會了，以後可以自己做，說不定還能開個胭脂水粉作坊。」
席憶彤愣了一下：「白嬸不自己開嗎？」
白佩佩搖頭：「我哪忙得過來啊，我這藥堂就夠我忙的了。貪多嚼不爛，我只要把我的醫術練好了就行了，總要給人留一條活路，讓別人忙去。」
「其實我也挺忙的，我還要教書……」
「你教書哪有我忙啊，你每天就那麼些課，大半天都空著。要我說，姑娘家總要有點家底，像你大堂姐、二堂姐她們，我不也鼓勵她們自己開個店，自己生活嗎？」
「那大嫂……」
「你大嫂我老早就讓她開了，她一直沒想好開什麼店，所以才拖到了現在。現在她跟人合作開個布坊店也好，正好村里自己有紡織坊。等以後紡織坊的布料種類多起來，她的布料店子也就開起來了。」
想到地里正在長著的棉花，白佩佩估摸著，明年韓嬌嬌的布料店裡就能賣起棉布了。
到時候大家一聽寧山村的棉布是自家產的，肯定會有人打聽棉花的事。
種棉花的人多了，還怕大家穿不起棉布？
就是這糧食和經濟作物得分配好了，別到時候種一個少一個地，種出亂子來。
白佩佩說道：「你要是對胭脂水粉感興趣，可以琢磨琢磨這個。等以後村里條件好起來了，肯定會有很多人想買這個，外面的貴，你要是自己弄起來，他們肯定來你這裡買。實在不行，你去鎮上開店也是可以的。」
白佩佩非常鼓勵家裡的年輕姑娘出去闖蕩，老關在家裡像怎麼回事？
姑娘們想要過好生活，還是得靠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跑。
席憶彤一時間有些躊躇，拿不定主意。
她能感覺出來，這是白佩佩的善意提醒，可是她是女子，她真的可以嗎？
她真的可以做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嗎？
「這怎麼是拋頭露面嗎？」夏明清一臉不解，說道，「你能自己養活自己，這不是你的本事嗎？你看我大堂姐、二堂姐，我兩個姐夫，哪個說她們不好了？我大堂姐夫的店面，還要靠我大堂姐撐著呢。」
說得過分一點，劉氏作坊以後能不能走得長遠，還要看他大堂姐的本事。
夏明清甚至懷疑，他大堂姐夫看上他大堂姐，不會就是衝著他大堂姐的那一手廚藝來的吧？
劉財打了一個噴嚏：「阿秋——」
誰在背後說我壞話？
「你看我二堂姐，她繼承了我娘的醫術，她難道不厲害？」
一個是姐，一個是媳婦，那肯定是不一樣的。
席憶彤攥緊了手裡的帕子：「我聽娘說，她想讓大嫂出去開店。」
「哦，我知道啊，我大嫂也挺厲害的。之前我才剛管村學的時候，搞不定村服的事，都是大嫂幫我搞定的。我那個時候還傻了吧唧的，還想訂好一點的料子，結果被我娘說了……」
那些席憶彤不曾參與的過去里，夏明清在一點點成長。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一個京中人人公認的「紈絝子弟」就變成了眼前這副可靠的樣子。
席憶彤想說，這裡的山水真養人。
「那我去開鋪子……你會介意嗎？」
「我為什麼要介意？你能開，那是你的本事。」
「你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媳婦拋頭露面嗎？如果我開胭脂鋪的話，肯定免不了跟外男打交道……外面跟村學不一樣，村學還只是小孩子，外面肯定有成年男子。」
席憶彤想讓他考慮考慮最糟的狀況。
夏明清不懂，這事怎麼能跟他扯上關係？
最重要的，不應該是她自己怎麼看嗎？
好吧，她還頂著他未婚妻的名，她會問他，也正常。
夏明清撓了撓頭，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你以後也不一定嫁人，等你到外面開店了，見得的人多了，你就會發現，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不會讀書，以後也沒辦法科舉，出人頭地。我也沒多大能耐，賺不了大錢，十有八九也就開一個小小的村學，有一天是一天……」
他告訴席憶彤，別看村里人一個個把他吹得多牛逼，其實他也就這樣。
像他這樣的人，京中大把大把的。
他能做到的事，把那些人放到這裡，他們也能做到。
他不知道席憶彤是怎麼想的，但他覺得，她值得更好的。
席憶彤眼眶瞬間就紅了：「你不要我了？」
「不是，你別哭啊，我沒有不要你……」
「那你為什麼說這樣的話？聘者為妻，奔者為妾，你是嫌我不遠萬里來找你，不要臉是不是？」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嫌棄？我主要是覺得，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子，若不是……若不是換錯了，你一個堂堂千金小姐，哪裡會跟我扯上關係？」夏明清聲音悶悶的，「我覺得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