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是忠南侯府的世子爺時,夏明清也曾覺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老子萬無僅有。
可當他失去那個身份,跌落泥塵時,他才恍然發現,其實他什麼都不是。
曾經人們對他的誇讚,不過是基於他的身份,他身上的光環罷了。而現在……
他身上也有光環。
因為他爹是寧山村的里正,他娘是十里八鄉唯一的大夫,他二哥、三哥是舉人老爺,他大堂姐、二堂姐……
好吧,他是家裡唯一的「廢物」。
席憶彤紅著眼眶搖頭:「你怎麼會是廢物嗎?你一點都不廢物,你對我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我的救贖。」
「在你還是世子爺的時候,是你的光環庇護了我,讓我平安長大,沒人敢欺。」
「現在你不是世子爺了,可你依舊願意庇護我,願意成為我的靠山。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就像燈塔一樣,一直照耀著我,讓我感覺到了希望。」
……
如果沒有他,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會落到什麼樣的結局。
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基於他的存在。
因為他,她獲得了最好的「庇護」。
他是世子爺時,沒人敢欺她。
他不是了,他也是她最好的退路。
瞧瞧,她以為她來到了這裡,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只是她沒了別的選擇,不得不來。可來了以後才發現,這裡有自由,有呼吸,有希望。
他或許沒有了世子光環,但她看到了那個真正的他,善良、正義、尊敬。
是的,尊敬,她在別的男人身上根本看不到的東西。他們或許也會尊敬人,但他們尊敬的對象永遠是同為男性的男人。
女人在他們眼裡,低人一等不說,還能當她們不存在。似乎女人的存在,就天生需要依附在男人身上,為男人而活。
男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但他沒有。
他說,她先是她自己。
他說,她應該選擇她想要的生活。
他說,越是有本事的男人,越應該獲得別人的敬重。
他眼裡的她,不再是誰家的女兒,那個拖後腿的,沒用的東西。在他眼裡,她就是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問題。
她先是人,然後有了性別,就像他是人,只不過性別是男人,僅此而已,沒有什麼區別。
「我喜歡你,我想成為你的妻子。」
夏明清愣住。
完全沒想到,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一個人,在剔除那些光環之後,依舊願意愛上他。
他不是忠南侯府的世子爺,也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天才,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如此平凡。
「你確定?」夏明清有些遲疑,「你不是因為你現在走投無路,一時不知道未來的路該往哪個方向走,只是想臨時找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其實你不用那麼急著選擇,你還有時間,你可以再多看看,再比較比較……
等你見過的人多了,你就會發現,我真的很普通。」
席憶彤搖頭:「不用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在我眼裡,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不管未來我會遇到誰,不管那個人有多好,他都不是你。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我遇到你的時候,你剛好就是那個我想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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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從來寧山村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從再次見到你,我也一直在想。我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我已經想清楚了,我就是想嫁給你。」確定夏明清不會嫌棄她的「大膽和粗俗」後,席憶彤大膽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情。
她覺得,遇到他以後,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如果你不願意……」
夏明清捧著她這顆滾燙的心,哪裡說得出拒絕的話。一看她要退縮了,趕緊說道:「我沒有不願意。」
在席憶彤望過來時,他的臉有些發燙,眼神飄浮,「我主要是怕你不願意,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倆其實也沒那麼熟,我們應該多了解一下。
我怕我以後會讓你失望……」
也不知道是被他感染了,還是怎麼,席憶彤也跟著有些臉色發燙。但她還是強撐著,說道:「不會,我要失望早就失望了,不會等到現在。既然我敢千里迢迢來找你,那就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反倒是我,我總怕我做得不夠好,會讓你失望……」
「怎麼會?你那麼好,我怎麼可能會失望?我就是覺得,我一個泥腿子,有些配不上你。」
「我一個沒落千金,父母雙亡,連嫁妝都帶不齊,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要說配不上,也該是我配不上你。」
「沒有,是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
「是我。」
「我。」
……
兩個人在這兒爭執著,無意中聽到了幾句的白佩佩:「……」
現在小年輕談戀愛,都是這麼「矜持」嗎?
她回想起當初她與夏厚德認識的時候,他倆可沒有誰「配不上配」。她唯一擔心的是對方對自己沒意思,她一個僮是相思。
沒想到夏厚德也是。
互相試探,互相打量。
小心翼翼,謹慎非常。
就像兩隻蝸牛,互相探出了自己的觸角,卻不確定對方的信息,只能試探地探出了自己的觸角。
「青春啊!真是讓人懷念!」
夏厚德問號臉。
白佩佩看到他的樣子,笑。
「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哎,你說,你當初跟我表白的時候,是不是緊張得手心裡都是汗呀?」
「我不記得了,不過,」夏厚德說道,「我再次跟你表白的時候,確實挺緊張的。你還打擊人,一句你心裡有人了,差點沒讓人崩潰。我就想不明白了,我這麼好的人,你怎麼看不上,心裡還有了別人呢?」
再自信的人,碰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也得緊張一把。
她還一鍵三連,全是拒絕,差點沒把他整崩潰了。
當時唯一讓他撐下來的就是,那個男人死了,而他擁有著她明面上的「夫君」身份,占著先天優勢,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只要鏟子揚得高,他就不信了,還有他挖不動的牆角?
後來的後來……
哦!
原來那堵牆壁是我自己?
我挖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