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細雨亂飛,儘管老天已收斂了許多,但畢竟有之前大雨的「功勞」,不管哪條路都已泥濘不堪。
滿滿與蕭靖丞乘坐的馬車才靠近楮城界內,便連前行就難上加難。
「公子,車輪陷進泥里,馬兒沒力氣,扯不出來了!不如都下來推推?」
馬夫穿戴著斗笠與蓑衣,在雨中努力了許久也沒有辦法,只得開口。
蕭靖丞也是第一次出遠門,聞言一把掀開車簾,外面的雨飄進來,將他與滿滿的面上都蒙了層水霧。
「沒用的東西,滾開!」
他不耐煩地斥了一聲,奪過馬夫的鞭子便揚手狠狠抽了馬屁股一下。
馬兒昂起頭,痛苦地嘶鳴起來。
可地面太滑,只是往前進了一小點,便又再次滑入泥坑裡,甚至車輪陷得更深了。
滿滿一個沒注意,就踉蹌了一下往車廂後跌去。
眼看蕭靖丞氣不過要再抽一鞭子,馬夫心疼不已,急忙撲上來抓住了他的手,表情氣憤不已。
「這地都爛成這樣了,你就算把我的馬兒抽死也出不去,你們給我下車!我不拉你們了!」
「放肆!」蕭靖丞震驚地瞪向他,「你可知本、本公子是誰?!」
這馬車是租的,馬兒是馬夫養了許久的老夥計,也是賴以生存的工具,自然重要。
馬夫不知道二人身份,再見都這樣了,蕭靖丞還如此頤指氣使,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下來!我不拉你們了!」
他直接上手扒拉,蕭靖丞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怕自己身份的人,一時不察,還真被他從車上揪了下去。
滿滿剛鑽出來想打圓場:「阿叔,對不……」
話還沒說完,車夫也已經在趕她了,她無奈之下只能下來。
蕭靖丞還想動手,被她眼疾手快攔住,翻了個白眼。
「你不會好好說話麼?真是服了。」
「他敢冒犯我!」蕭靖丞指著馬夫,「要是在上京,他早沒命了!」
他說話時,雨水早就打在他臉上,一張口吃了一嘴的雨水。
「快閉嘴吧你!」
滿滿一把將他往後扯,兩人排排站在樹下,看著車夫在沒人搗亂的情況下,硬生生地與馬兒合作,廢了一會兒功夫讓車輪從泥里出來了。
蕭靖丞還想上車,結果車夫掃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扯著韁繩讓馬車調轉了頭。
「誒?阿叔?」滿滿也慌了,小跑上去攔住他,「您這是做什麼?他被慣壞了,就是這臭脾氣,您別生氣,載我們一程,我們還沒到呢……」
「小姑娘,送你們去敏城本就是賭命的活兒,這錢叔不掙了!你這哥哥啊,還有的苦吃,你讓開些,被撞著就不好了。」
縮在樹下的蕭靖丞眼中划過森冷的光:「你敢走,我要你的命!」
真是豬隊友!
「駕!」
車夫驀地一驅馬,滿滿連忙後撤步,馬車往來路跑去。
滿滿被濺了一身的水,氣死了,正想轉頭罵蕭靖丞,就見馬車上丟下來一套蓑衣與斗笠。
她連忙跑過去撿起來就往自己身上穿。
至於蕭靖丞?看他挺樂意淋雨的。
滿滿又白了他一眼:「現在怎麼辦?你長嘴就是因為命太長了?」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一滴水從樹葉間落下,剛好砸在他眼皮上,他狠狠地拂開。
「就此分道揚鑣吧。」滿滿說完轉身就走。
戴了斗笠後,終於不用淋雨了,可髮絲濕噠噠地黏在臉上,實在不舒服。
姜六也不知怎麼回事,一直沒有人影,按理來說早該追來了。
再加上蕭靖丞非要跟著她,說是自己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
可他今天這行為,直接耗光了滿滿的耐心。
蕭靖丞又不是她祖宗,也不是她把人拐出來的,帶了這一路已是她善良了。
滿滿提著裙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慶幸自己得虧不是嬌生慣養的,否則這情形怕只能哭了。
可半路下車這地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雨雖不大,淅淅瀝瀝地落著也叫人心煩。
走了一段路,她忽的想起什麼,扭頭一看,身後跟了個落湯雞似的人。
蕭靖丞抱著雙手,一身華貴的衣裳濕透了,泥點子甚至都濺到了臉上,唇色白得嚇人,狼狽不堪。
見滿滿轉頭,他也停下,還欲蓋彌彰地放手,二人在雨里遙遙相望。
滿滿不禁想起麟州時,一個十分調皮的小孩兒與母親鬥氣,梗著脖子死活不低頭,卻又非要跟在母親身後時的彆扭模樣。
咦~她搖了搖頭,什麼恐怖的比喻。
搖走了奇怪的想法後,她杵著手裡隨手撿的棍子,深一腳前一腳地繼續往前走。
這時,雨點變大了。
她煩躁地嘆了口氣,突然轉身衝到了蕭靖丞面前,脫下自己身上的蓑衣,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套。
蕭靖丞被她整得措手不及,一時呆住了。
「笨蛋,你倒是穿啊!煩死了。」
滿滿氣過後一想,若是蕭靖丞待會兒倒在自己面前,讓她一個醫者、還是對皇家血脈見死不救,她做不到,那便是更重的累贅,還不如現在就幫一把。
蕭靖丞被她罵了一通,皺著眉頭穿蓑衣。
滿滿雖本身就打濕了不少,但蓑衣驟然一脫,涼風襲來,讓她打了個冷顫。
蕭靖丞見狀,上睫顫動了一下,在滿滿看過來時,急忙移開了視線。
看他沒有賭氣不穿蓑衣,滿滿放心了,又將手裡的棍子遞給他。
「這樣,杵著走,會不?」
「……」蕭靖丞臉一黑,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沒接棍子,往前走了。
滿滿「嘖」了一聲,跟了上去。
兩人就這麼走了近兩個時辰,精疲力盡時,前方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間破廟。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蕭靖丞更是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因為一間破廟而感到高興。
他們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剛一邁進門,一股久違的熱氣撲面而來。
破廟內,圍坐在火堆前的三個人聽到動靜,立馬警惕地抬頭,眼帶殺氣地望向他們倆,好似防備天敵的餓狼。
滿滿與蕭靖丞第一時間都沒注意到。
他們看著火堆上架著的鍋,鍋里的熱湯鼓著泡泡,看起來就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