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揚起一抹親和的笑,禮貌問道:
「三位大哥,可否給我們兄妹倆勻一碗熱湯喝?」
蕭靖丞下意識看了一眼那鍋里煮著的東西,蹙了蹙眉。
但或許是實在太渴太冷,又或許是滿滿之前生氣鎮住了他,他這次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全程當個啞巴。
其中兩人望向中間坐著的人,中間的男子雖然也很狼狽,但眼中隱隱藏有精光。
「可以。」
滿滿與蕭靖丞得到了一碗湯,她道完謝後便端著那個帶有豁口的碗坐到了佛像的腳下。
再說蹭火堆的話是說不出來了,畢竟這三人警惕的神色她也看在眼裡。
滿滿先吹了吹,再屏住呼吸小喝了一口。
味道確實不怎麼樣,應該是混了野菜,還有蘑菇,帶著股腐味;但在這惡劣的天氣里,能找到這些已很不容易了。
熱乎乎的湯水下肚,她舒服得吁了一口氣。
蕭靖丞看著她端著碗,就這麼自顧自地坐下喝了一口,絲毫沒有管自己的意思;雖然他對這一看就不乾淨還難喝的湯沒有興趣,但被滿滿這麼忽視,他眼中不禁染上幾絲羞惱。
他正準備移開視線,就對上了滿滿抬起來的目光。
滿滿眉尾一挑,有些好笑,拍了拍旁邊的地兒。
蕭靖丞抿著唇,猶豫了一瞬,還是黑著一張臉挪了過來坐下。
他剛坐下,一碗散著怪味的熱湯遞到了他的面前,那味道沖得他身子猛地一後仰。
「你做什麼?」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滿滿尷尬地朝那邊三個注視著他們的人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
「小點聲,你以為還在上京呢?沒人伺候你,也沒有山珍海味,喝不喝?不喝冷死你算了。」
「你!」
蕭靖丞不想被看不起,也怕生病了以後沒人管,只能不情不願地接過碗,同時偷偷閉氣,猛地灌了一口。
可他低估了湯的溫度,一入口燙得他「噗」的一下噴了出去。
一時破廟裡的氣氛一凝,只能聽見外面滴水的聲音。
噴完後,蕭靖丞心虛了一瞬,轉而帶著那種很煩躁但無能為力的表情看著滿滿。
「真是慣的。」滿滿又好氣又好笑地吐槽,把碗拿了回來。
蕭靖丞輕輕吸著氣,好容易緩解了嘴裡發燙的感覺,餘光看見滿滿又喝了兩口湯,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她看上去真不像上京的貴女,不怕苦,不做作,還有各種奇怪的生活技能,半點嬌生慣養的毛病都沒有。
真奇怪。
蕭靖丞不由得出了神,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滿滿端著的碗上。
可下一秒,他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瞪大了眼睛,耳根也紅了一片。
蕭靖丞:等等!這碗……她先喝了一口,我又喝了一口,她現在還在喝……
豈不是他們二人共飲了一碗水?
而且,自己剛剛喝的哪邊來著?
完全想不起來。
滿滿瞥了他一眼,警惕道:「你耳朵怎麼紅成這樣?凍的?壯得跟牛犢子似的,別生病了吧?否則,我可不管你。」
蕭靖丞被她側身帶有躲避性質的動作傷到了,氣笑了,「放你的心吧。」
「最好是這樣。」
滿滿說著,將碗送回,好聲道謝,同時自己從破廟內四處撿了些斷的木頭,又借了那三人的火,另在角落處生了個火堆。
蕭靖丞看著她交際、忙活,雖一言不發,但眼中隱隱透露出來的驚訝和佩服,自己都不清楚。
只不過……他放狠話的時候很堅定,但夜晚來臨,兩人各自靠坐在一邊。
滿滿因為男女大防,就算衣裳濕了也沒有脫下來,而是直接在火上烤著。
她正想問蕭靖丞為什麼傻不拉幾地不知道脫外衣。
一抬頭,就見某人靠在牆邊,臉上酡紅,整個人昏昏沉沉、搖搖欲墜的樣子。
她連忙靠過去問:「你怎麼了?」
「我能怎麼?」蕭靖丞立馬回答。
但他或許也知道自己此時有氣無力,雙眼半閉不閉的樣子很沒有說服力,正想再嘴硬兩句。
忽然一抹軟軟涼涼的觸感貼在了自己滾燙的額頭上,舒服極了。
他甚至屈從本能地想再靠近這股清涼一些。
「你發熱了。」但滿滿已經將手挪開了,還附贈了個白眼,嘀咕道,「真就和鴨子似的,燙熟了嘴都是硬的。」
蕭靖丞不想說話,看著她起身朝門口走去。
要走了麼?將他丟在這裡?
這個感覺好熟悉,好像曾經歷過一回一樣。
他閉上眼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一會兒,滿滿回來了,將手裡打濕的帕子「啪」一下貼在蕭靖丞的額頭上。
後者下意識急忙捂住。
「得虧現在在這兒的人是我,不然吶,你就要熟咯。」
說著,滿滿背著另外三個人的方向,從布包里拿出一顆小藥丸餵到蕭靖丞嘴邊。
「吃了它,雖不是很對症,但只能將就著來了。」
蕭靖丞也分不出神細想,乖乖地張嘴。
下一秒,他苦得一張臉皺到了一塊兒,整個人都清醒了些,一雙眼睛瞪著滿滿。
滿滿還以為他又生氣了,二話不說趁他沒反應過來,又往他嘴裡塞了顆什麼,便直接回去,往鋪好的簡陋草床上躺下了。
隔著火堆,蕭靖丞抿了抿唇,口中甜甜的味道像會動一樣,遊走在四肢百骸。
天黑得很快,他困得不行,不知何時,頭一歪便睡著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夢中。
只知道自己騎著馬在追逐著一隻獵物,那鹿跑得很快、很快,他射出一箭……
可畫面一轉,他被困在一個很深的坑裡,腳下是被木刺戳死的坐騎的屍體。
幸好他反應快,不然此時被扎死的人就是他了,可他也受了傷。
「誰?!是誰要害我!?」他憤怒地大喊。
有一個人從頂上探出頭來,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他厭惡的裴肆!
他剛想說話,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不過一跳樑小丑耳,我知阿肆未將他放在心上,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為難,壞你大事,滿滿想替阿肆你清除障礙。」
滿滿?
對!是殷滿滿!是殷滿滿設計殺死了自己!
可,她方才還餵自己吃了飴糖……
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夢裡的場景逼真得不行,蕭靖丞蹙著眉頭睡得極不安穩。
然而此時——
破廟中假寐的三人躡手躡腳地起身,不約而同地走向了看上去毫無防備的二人。
一雙眼睛泛著淫邪的光看著熟睡的滿滿,向她緩緩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