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你想當黃雀?
「傳!大明監國太子諭令!交戰各方需於柱香之內撤回本陣,違令者軍法從事!」
軍令傳達,諸騎既不解釋,更不逗留,在眾將反應過來之前便又奔回陣中拜於一軍將身前。
「呸!拿個雞毛當令箭!太子怎會來這窮鄉僻壤?」
眼見此等情形,本還有些驚訝的曹志建立時便罵了起來。
才聽見那軍令之時,他的確以為是北面那個太子統兵前來,可當看見兵卒回報的人與軍將們一般打扮之後,他立時便回過了味來。
這大抵是廣東與江南在海上建了聯繫,其後丁魁楚受了假節鉞之類的封賞便以監國太子的名義派了一軍前來,而那來將又是個不曉事的,領了此等軍令便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得。
如此才鬧出先前那一出吧。
心念及此,曹志建的心神頓時鬆了下來。
老實講,他並不是個饒爺的孫子。
其人最初並非在何騰蛟麾下效力,只是前任官長實在拿他沒有辦法,如此才被派到了總督帳下聽用。
只是這曹志建沒有軍閥的兵力卻養成了軍閥的脾氣,初到長沙他便與總督帳下其他軍將起了衝突,眼見此人著實難治,何騰蛟便趁著江西求援的空檔將其派了過來。
「王爺,聽說太子已經監國,假傳監國之命怕是得殺頭吧?」
「啊,大抵.大抵」
對著永寧王調笑了一句,曹志建便又滿不在乎地往那南來之軍看去。
他現在倒是真希望來將把事情搞大一些,如此他便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展示一下部屬戰力,讓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看清形勢。
「王爺,來將是不是假傳上命也非我能管,不過他們要是真的鬧事.哼!」
說著,曹志建將手輕輕揮一下,其後便有一軍將靠了過來。
「傳令下去,讓各隊整備,對方但有異動,我們便列陣迎敵!」
「得令。」
眼見這般軍令被傳了下去,永寧王雖有心阻止,可他卻也曉得,在曹志建這狗臉親家面前卻還得小心幾分。
「曹總兵,現下對方並無過激行為,你這麼」
「混帳話!他都要軍法從事了,如何能說無有過激?難道非要他們把本將綁了才叫過激?!」
「本王.」
話說已到這般份上,永寧王立時便有了慌了,可他才要細細解釋,卻又見那曹志建換了一副嘴臉,竟突兀地將態度軟了下來。
「王爺,你還是不明白老曹的苦心啊。」
啊?
苦心?
你?
呸!
「大軍作戰時只能有一個聲音,現在贛州大大小小來了不下十支人馬,王爺伱又能指揮的動誰呢?若不能在各軍之中找出一個能服眾的人出來,這仗怕是也不用打了。」
嗯?
說的好有道理。
隨著曹志建的話語,永寧王面上的表情一變再變,到了最後,他甚至也不得不認同這般說法。
他這等宗室不是不知道擁有嫡系人馬的重要性,只是當自己的嫡系人馬近乎損失殆盡之後才算有了真正的切膚之痛。
若是那三萬人馬還在,本王堂堂宗室又豈會對你們這些麾下不過三兩千人的卑將低聲下氣?
心念及此,永寧王的面色自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不過目光始終在注視這南來之軍的曹志建卻也未曾注意,只是按著自己想好的說辭接著說了下去。
「我老曹人笨,想不出什麼高招,左右也與那張安有怨,不如就趁著這一遭打服了峒賊,也好.。」
不管曹志建的根本目的是什麼,可永寧王對其所言卻也是極為認可。
只是他這裡還正聽得入神,那滔滔不絕話音卻突然戛然而止,待他抬頭看去之時,卻見曹志建竟已滿面驚訝。
眼見這混不吝竟露出此等表情,永寧王便也順著其目光往那南來之軍處看了過去。
可這一看不要緊,待看清遠處動靜永寧王面上便也掛上了與曹志建一般無二的表情。
「他們.他們這是要真打?!」
「整軍!列陣!MD,真當老子是嚇大的不成!」
「曹總兵!慎重啊!我觀那南軍所列之陣似與你等戰團處的相差不多,他們當不是要真打的啊!」
「MD,我等只是火併!他們竟以軍陣來攻,若是本將不能將他們擋下日後如何再能服眾?!」
眼見這曹賊似要動真格的,永寧王心中急切之下便突然想到了前去說服其他兩部的萬元吉。
若真能勸下其他兩部,僅有這曹賊一路卻也翻不起太大浪花。
心念及此,永寧王便在場中尋起了萬元吉的身影,可當他才將目光投向遠處之時,那紅色的身影卻已策馬而出直往南軍之處而去。
哎呀!萬大人莽撞了啊!若那來將也是如曹賊一般的混不吝.卻該如何是好啊!
心念及此,永寧王扭頭看了看正在安頓軍陣的曹志建,其後心下一橫便也猛一催馬,直追萬元吉背影而去。
一黃一紅兩個身影在場中顯得極其扎眼,不但正在內訌的三方軍將都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一直在關注著前方情況的朱慈烺更是將二人看到了眼裡。
「殿下,要不要將他們擋下?」
稍一猶豫,素來通透的胡茂禎終還是問了一句。
作為積年老將,他不但見過此等內訌,更還有不少法子整治。
只是那戰團之中雖不過千五六人馬,但持續了這麼長時時間顯然是贛州主將已然失去了對各部的控制。
此等情形,除了以雷霆之勢將其壓下之外卻也真真沒有太好的辦法。
以此為基,將那二人擋下便顯得極為必要了。
「無事,讓他們過來。」
待聽到殿下之言,胡茂禎也便靜靜立在原地,隨後也不過七八個呼吸的功夫,那當先的紅袍人影便在七八仗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乃太僕少卿萬元吉,敢問來者可是丁部堂麾下!」
與曹志建相同,萬元吉在和雲南諸將說了一陣之後也覺得來者當只是丁魁楚麾下,只不過因著某些緣由才幹下了假傳上官軍令的蠢事。
可誰曾想,他這一聲才出,身前不遠處的南軍兵將便都露出了極其怪異的表情,緊接著不等他多想什麼,耳中就傳來一陣呼喝。
「殿下有令!傳萬元吉入陣來見!」
話音才出,萬元吉腦中頓時便嗡地一聲,可當他本能地想催馬上前之時卻聽一陣極其嚴厲地呵斥從前來領路的兵卒口中發出。
「大膽!下馬!」
這一聲可謂是震耳欲聾,再加上萬元吉心中的君君臣臣,哪怕他現在仍未緩過勁來卻也本能地準備下馬步行。
只是
「殿下有令,准萬元吉騎馬來見!」
軍令再出,那兵卒自也不再理會萬元吉是否下馬,隨後他見來人似是還未回過神來便直接牽著其坐騎往軍陣內里而去。
對於這等情形,那兵卒也算是見慣不怪,可壓根未曾想過來人真是太子的萬元吉又怎能泰然處之?
真是殿下?
可又怎會?
這兩個問題在其腦中纏三到四,直至胯下坐騎因無人牽引而停下之後他才看到了那個身著明軍制式甲冑的年輕面孔。
「臣!太僕少卿萬元吉拜見監國太子殿下!」
「平身吧。」
「殿」
回過神來的萬元吉心中雖還存著諸般疑惑,可柱香時間已然將盡,他卻也顧不得多問便準備直接勸說太子殿下收回先前的軍令。
可朱慈烺又怎猜到萬元吉的心思?其人這才開口,便被他直接打斷:「此等行徑,按大明軍法該當何罪?」
「斬斬立決,可.」
「沒有可是。」
君子欺之以方。
當大明軍法這幾個字出現,萬元吉心中便是有一萬個理由卻也說不出半個字了。
見此情形,朱慈烺自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待往一旁所剩無幾的香頭上看了一眼,他便直接下令道:「宿衛!」
「在!」
「予本宮沖潰當前戰團!但有阻攔格殺勿論!」
「得令!」
軍令既出,五百重甲步兵沉重的腳步聲立時於場間響起。
原本距離軍陣之餘十餘丈的永寧王在驚懼之下立刻便撥馬往回跑去。
「重甲兵!是重甲兵啊!」
這一聲嘶嚎也不知能傳多遠,不管正在內訌之中的其他兩方是不是能聽到,可那來自山中的峒賊們卻清楚地知道了南軍的底氣到底源於何處。
「頭領!讓兄弟們撤吧!這是重甲兵!咱們頂不住的!」
「住嘴!漢人既已邀戰,我等又何來退後之理?!」
才聽身側部屬之言,張安便立刻翻身下馬,其後他自兵卒手中接過一把戰刀,緊接著便將其舉過頭頂高聲喊道:「我等若退,必為漢人所笑!兄弟們!峒人的顏面便靠我等了!」
轟隆!
轟隆!
轟隆!
正當張安在鼓舞自家士氣之時,雲南各將還在猶豫不決之時,曹志建還在聲嘶力竭之時,自贛州方向突然傳來陣陣轟鳴,緊接著在場所有人便都覺得腳下的大地微微顫抖。
這是?
萬元吉一個文官自對此番動靜無所知曉,可胡茂禎身為積年老將又如何不知這是大隊騎軍集體沖陣才能搞出來的?
「殿下!」
「依計行事吧。」
「得令!」
僅只三兩句,胡茂禎便直往軍陣後方而去,其後一個個軍將按著早已定好的謀算將一個個軍令陸續傳達,整個南軍大陣立時便動了起來。
「殿下?」
「你等在這裡搞內訌,當真覺得韃子會放過這天賜良機嗎?」
話音入耳,萬元吉一面羞得只想猛抽自己幾個嘴巴,一面卻又不得不慶幸於太子殿下早有準備。
只是
「豎本宮大纛!」
「殿下!萬萬不可!韃子有備而來,我軍又都.韃子若真直衝本陣,您」
在萬元吉看來,豎大纛無異於招呼韃子往這裡來攻,可誰曾想,他才說了半句,卻又見太子殿下抬手阻攔,隨後他便見殿下將戰刃自腰間拔出,緊接著便高聲喊道:「諸君!本宮自領兵之日便未曾退過半步,今日宿衛在前殺敵,爾等可有信心擋住韃子?!」
「願為殿下效死!」
「願為殿下效死!」
「願為殿下效死!」
朱慈烺身側僅餘六七百步卒,可他們的爆發出來的聲音竟將整個戰場的動靜都生生壓了下去。
面對此等情形,已在江西與清軍周旋數月的萬元吉頓覺一股豪氣自心中生出,緊接著便將腰間佩劍猛然拔出,口中學著兵卒們高聲呵道:「臣!願為殿下效死!」
「好,萬先生既有此心,那便與本宮一道看看韃子是怎麼敗的!」
「求之不得!」
萬元吉答得極為豪氣,可他心中卻也真真有些發虛。
永寧王的敗兵大抵只有三兩千,他自贛州募得的新軍也將將四千,再算上兩千雲南兵,兩千湖南兵,哪怕把身無片甲的三四千峒賊一併算上,整個贛州的兵卒也不過萬五而已。
放在早些年,此等兵力自然足夠鎮守一方,可今時不同往日,據他所知,整個江西的清軍攏共將近十五六萬,哪怕只算前來攻打贛州的卻也當在三四萬之數。
更何況城外各軍除了太子殿下有所防備之外,其餘各部都只顧著內訌,卻未曾思量過清軍到底在做什麼。
此等情形之下,哪怕太子殿下有五百重甲步兵為憑,又怎可能取得此戰之勝?
當讓殿下先入城的。
心念及此,萬元吉不由有些後悔先前的衝動。
可氣氛已然到了這裡,他便是有心反悔,卻又擔心太子殿下因被先前的話架在那裡而不好答應。
如此情形,萬元吉心中的糾結便不由自主地表現在了臉上,恰巧此時朱慈烺似乎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待見其人表情便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萬先生可是在擔心那三部兵卒?」
啊?
哪三部?
聞得此言,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勸說太子殿下入得城中的萬元吉頓時愣了一下,而朱慈烺見其這般表情還以為他這是擔心被夾在中間的三部人馬,隨即便解釋起了自己的諸般布置。
約莫三兩句的話的功夫,萬元吉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可於此同時,他的心中卻也不由生出疑問。
這樣真的能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