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你無禮在先!竟倒打一耙!

  第199章 你無禮在先!竟倒打一耙!

  「啪啦!」

  聞得兵卒之言,多鐸一甩手便直接將裝滿令簽的罐子打到了地上。

  尋常來說,在兩軍交戰之際,統帥們最多也就是有些書信往來,如朱慈烺這般動不動就要嚷著見面的著實不多。

  但作為見識過他手段的人,不管多鐸卻知道見上這一面需得付出多少代價。

  「那小子除了挑撥離間就不會別的,咱還是不見了吧。」

  眼見多鐸已惱得失了心緒紊亂,孔有德便出言勸了一句,可知道他這裡話音才落,那裡便聽多鐸恨恨地說道:「見!」

  孔有德說朱慈烺慣愛挑撥離間,這話大抵是沒什麼問題的。

  可多鐸同樣知道朱慈烺並非虛以欺人,其每一言每一語卻都是實打實的。

  現在多鐸身處逆境之中,雖已定了斷尾求生之法,但在內心深處他卻也免不了想聽聽朱慈烺的看法。

  這樣的心緒聽起來似乎極為可笑,大清的堂堂豫親王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想從將他逼到這樣田地的敵人口中聽到建議。

  但若將其心思掰開揉碎,大抵也便能尋出其中緣由。

  第一次聽到朱慈烺之名時,多鐸自然不會將其放在眼裡,可經過這麼多場仗後,他卻不得不在現實面前承認,這個才從應天大牢里逃出來的少年的確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而在如今的局面下,哪怕多鐸在面上表現得毫不慌亂、胸有成竹,但誰都不能否認,這月余以來他的方寸其實已經有些亂了。

  這種情況若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抵找上一二好友傾訴交流一番,想來也就能治癒心中內耗。

  可放眼整個華夏,能被多鐸放在眼裡的人又有幾個?

  夠資格給他建議的人又有幾個?

  如此一想,多鐸能接受朱慈烺會面的要求,也就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不過這番心理活動在現階段卻是不為任何人知曉的。

  多鐸本人覺得,自己之所以答應下來,大抵只是不想在落了下風的情況下向敵人示弱。

  而朱慈烺則壓根不關心對方是不是會答應。

  對他來說,見不見這一面其實也就那樣,哪怕無法通過口述將自己對當下局面的分析告訴多鐸,不還能通過信紙麼?

  所以在兵卒離去之後,他便將心思放在了旁的上面。

  他是前日離開蕪湖大營的,中途往左夢庚營中走了一遭,其後才帶著宿衛往宣城趕來。

  與袁繼咸所部不同,左夢庚這路人馬的士氣已然近乎崩潰。

  若非得知有一路明軍替他們守住了後路,說不得早在與袁繼咸分頭行事之時便已散了大半。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慈烺倒也沒什麼好辦法。

  說破天去,當初的左良玉對兵源可謂生冷不忌,只要是個能喘氣的男人來投,他便會直接收下,其間卻是半點甄別都不曾進行過。

  所以,在這路人馬中,有打家劫舍的土匪,有被官軍打散的亂民。

  甚至還有好大一批直接就是因被左軍毀了家業而不得不遭到裹挾的普通百姓。

  其成分之複雜,哪怕朱慈烺早已有了預料,卻也難免狠狠被驚了一愣。

  不過對朱慈烺來說,這路人馬就這么半死不活倒也不全是壞事。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這些人馬可是實打實的藩鎮,哪怕現在已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但要是其戰力可觀的話,總也難免費上不少手腳。

  最終,朱慈烺以錢糧將這路人馬暫時穩在了宣城與蕪湖之間,如此才放心趕來了宣城。

  「殿下,韃子已能算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是起了歹意」

  方到宣城,朱慈烺便直接派人去清軍大營送信,而常冠林則如被徐瑜附身一般絮絮叨叨了好一陣子。

  不過他的顧慮倒也不能算是全無道理,現在的多鐸就如在杭州一般,乍一看來似乎還有不少選擇可若細細一想卻才知道是落入了天羅地網之中。

  這般情形之下,若能將朱慈烺直接送歸西天,那麼江南的局面定然又是一變。

  所以,常冠林這才一反常態不住勸阻起來。

  「不是有你們在嗎?」

  只這一句,常冠林便直接啞口無言,而朱慈烺卻似因只用了一句話便堵住了常冠林的嘴而萬分得意,待細細看了一陣其表情後,他才又接著說道:「我就是想去看看多鐸惱羞成怒是什麼樣子。」

  自那夜被朱慈烺誆入趙之龍府中之後,常冠林便幾乎能稱得上常在太子殿下左右。

  可就算他這等親近之人,所見到的太子殿下要麼是臨危不亂,要麼是成竹在胸。

  哪怕偶爾與諸臣說上幾句玩笑話卻也大體維保持著太子的威嚴,又何曾露出過半分少年心性?

  擔子太重了。

  江山社稷淪落至此,全憑這十多歲的少年力挽狂瀾,此時大局將定,他心中的壓力減了幾分,所以才會.

  心念及此,常冠林這當了半輩子廝殺漢的貨色竟直接紅了雙眼,待到情緒略略穩定一些,才拜道:「定護得殿下周全!」

  對於常冠林有些異常的反應,朱慈烺倒也沒太注意,見其不再阻攔便轉頭看向了金聲。

  作為這支義軍的首領,他對金聲自是頗為看重,在將至宣城之時便已狠狠讚賞了一番,只是這金聲領的雖也是義軍,可與其他幾路終是不同,所以.

  「金先生,此番韃子雖未曾對皖南禍害太甚,但終歸也遭了兵災,卻不知韃子擊退韃子後又當如何?」

  「這」

  聞得太子殿下之言,金聲立時便猶豫了起來。

  他是本地人,且又曾在朝中任過職,按理來說這等問題當難不住他才是。

  可在數日之前,他想的是如何擋住韃子的進攻,亦做好了在此殉國的準備,現在突然聽到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有些轉不過腦筋卻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恍若隔世啊。

  前幾日還朝不保夕,現在竟能盤算戰後?!

  若是他們能等到太子殿下到來.

  念頭流轉之間,金聲不由淚如雨下,若非心中還有「君前失儀」這一道卡著,他幾乎要失聲痛哭起來。

  江天一自不必提,乃是金聲最為看重的學生,便是固守宣城的義軍也是由他一手拉起,如此情形,他怎麼能不觸景生情淚流不止?

  見此情形,朱慈烺哪怕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但作為歷了數戰的「老將」,他又怎會疑惑太長時間?

  韃子夜襲應天時,當面的三個百戶折損大半;方國安所部本有萬餘,到朱慈烺離開杭州北上之時卻只剩四五千。

  至於旁的人馬,戰損率雖不如他們,但在實力不濟的情況下卻也非囫圇個。

  這一樣樣浮於心間,朱慈烺的心情卻也難免低沉了下來。

  「殿下,韃子那邊來人傳話了。」

  傳話的兵卒老遠便看見金監軍正在太子殿下身旁痛哭,若非此事太過重要,他幾乎就打算過一陣子再來稟報。

  也不知是有旁人打岔的原因,還是情緒已然發泄了一陣的關係,總之在兵卒的稟報聲落下之後金聲便逐漸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殿下,臣失儀了。」

  「無妨。」

  此時朱慈烺的眼眶也有些微紅,見金聲告罪,他也便揮了揮,未再多說什麼。

  「皖南乃是糧秣重地,之後該當如何臣一時也未曾想過,請殿下容臣思量幾日,待有了謀算再以題本呈奏。」

  「嗯,不必著急,這戰事.當還有幾日才能了結。」

  言畢,朱慈烺朝常冠林招呼一聲,隨即便帶著他自東門而出。

  到了這裡,許有人會問向仁生去了何處。

  須知這是兩軍最高統帥的會面,自得有人提前在選好的會面地點排查一番。

  盞茶功夫,一行人來到城外曠野之中,向仁生遠遠見到太子殿下到來便直接迎了上來。

  「殿下,多鐸也到了。」

  「嗯,走吧。」

  咦?殿下的情緒.

  心念及此,向仁生不由多看了朱慈烺兩眼,待見其面沉如水,卻是沒有露出半點愉悅之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離開的這點功夫必然出了些事情。

  換做平常,也許他還會和常冠林問上一句,可現在太子殿下已經策馬而出,他倒是也只能先將疑惑壓在心中了。

  「吁~~~~。」

  雙方在距離七八丈的地方不約而同勒停了戰馬,其後待辨清各人身份,多鐸便主動開口:「王之明,你這欺世盜名之輩,見得本王如何不拜?!」

  王之明乃是朱慈烺這幅身體的前主人在熬不過嚴刑逼供之後認下的名字,而多鐸方一見面便以此稱呼,顯然是不打算承認他這太子身份。

  如此一來,其後的「如何不拜」也就順理成章了。

  「多鐸,你女真不過建州一衛所,見得大明之王如何不拜?!」

  王之明,明之王。

  朱慈烺雖不知這副身體到底是何身份,但只憑這名字他便也能針對多鐸的質疑反擊一二。

  實際上,朱慈烺若是一直按著現在的路線走下去,除非遇到實打實的硬證據,否則太子身份的真假也將會越來越顯得不那麼重要。

  當然,若是有人存心作亂,自可以將這個當做由頭,唔就和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一樣的由頭。

  可若他能一直保持著強大的實力,這大抵也就是和「傳位於四皇子」一樣,只能是拿來噁心人的東西罷了。

  這一點其實多鐸也心知肚明,他也從未指望說上這麼一句就能扭轉局面,說到底不過是氣不順罷了,在聽到朱慈烺的回應之後便也入了正題。

  「牙尖嘴利,說吧,求見本王有什麼事。」

  「今次召伱不為別的,只想問問,建州衛便無人識得禮數嗎?」

  「你!」

  建州衛和禮數這幾個字無疑戳到了多鐸的痛處。

  自建立政權以來,無論努爾哈赤還是黃台吉都萬分想擺脫蠻夷的身份,更會因某些事情而覺得手下漢臣會因出身問題而看不起自己。

  傳聞中,努爾哈赤還曾在親手鞭笞他那個漢人女婿時不斷呵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由此便能看出這等言辭,對老一輩滿人到底有多麼巨大的殺傷力。

  只是多鐸出生時,畢竟已經發家,努爾哈赤那深入骨髓的自卑倒是沒有多少傳到他的身上。

  所以也只吐了一個字,他便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若你只想呈口舌之快,那本王便告辭了。」

  言畢,多鐸便作勢要撥馬離開,而朱慈烺的駁斥也隨即傳來:「你無禮在先!竟倒打一耙污本宮呈口舌之快!」

  唔?我何時無禮了?

  聽到對方這般說辭,多鐸心中自是疑惑,面上便也帶出來了一些。

  「休要裝模作樣,前次本宮好心寫信予你,你如何連回帖都不來一封?!」

  我回你大的葫蘆!

  話音入耳,多鐸一陣腹誹。

  按著漢人的規矩來說,收到信後哪怕沒有什麼可說的,卻也得回上一封以示感謝,可現在不但兩軍正在交戰之中,那封信里又都是挑撥離間之詞。

  這般情形讓他怎麼回?

  難道說:你的好意我收到了,回去我就提防那幫貨色?

  「無有回信的確是本王失了禮數,若你再無他事那本王便告辭了。」

  話音落下,多鐸再次作勢離開,可一旁的孔有德和戈什哈卻似受了什麼驚嚇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們想過多鐸會繞開這個話題,或者乾脆默不作聲,可多鐸出言認下自己不對卻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嗯,看來也是度讀過聖人之言的,」朱慈烺的稱讚接踵而至,待見孔有德等人明白了些什麼的時候,他才又接著說道:「本宮此來主要是提醒你一下,北面那幾個怕你拿他們頂罪,當是在謀算什麼。」

  同樣的事情,用不同的話說出就有了不同的含義。

  雖說北面那幾個的確有些小心思,但他們的謀算說破大天也只是不想將好手伸到這江南戰事的磨眼裡,卻也沒有旁的想法。

  可這事從朱慈烺口中說出之後,不管怎麼聽都似乎是那幾個傢伙對多鐸動了心思。

  「哼!」

  朱慈烺這邊話音未落,多鐸冷哼一聲便直接撥馬離去。

  可馬匹起速終還是需些時間,朱慈烺那讓人厭煩的聲音便又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莫不信,戰局至此,他們又都是豪格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