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諸位怎麼看?

  第117章 諸位怎麼看?

  徐仁爵出身魏國公府,若單從讀過的兵書數量來說當能碾壓世間絕大部分將領。

  可經驗這東西畢竟不能用其他來彌補。

  只臨過一陣的徐二公子在祝建倉眼中大約也就是剛剛脫離新兵蛋子的身份。

  所以當他看見徐仁爵愣在原地時非但沒有半點意外,更是調笑著喊了一聲:「沒見過吧?還不快追?」

  沒見過,當然沒見過!

  徐仁爵唯一一次臨陣所面對的是由白甲兵帶領的韃子精銳。

  那一戰若非太子殿下數次以身犯險,從而激勵了兵卒士氣,說不得他都已下葬了。

  可現在呢?

  他帶著五十宿衛營方從側翼殺出,敵軍立時便潰了。

  人生唯二的兩次臨陣經驗可謂天差地別,徐仁爵在這般落差之下稍稍發愣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發愣歸發愣,他總不會忘了掩殺敵軍。

  在被祝建倉喊醒之後,三百零一名應天軍便追著千餘水師陸營一路往崇明而去。

  「前面好像有一支人馬,要不要停下看看情況,別一不小心把友軍給沖潰了。」

  看著遠處連片的火把,祝建倉射出一箭便停下腳步朝徐仁爵問了一聲。

  在他樸素的概念里,友軍就是友軍,作戰時總得顧及一些,可誰知徐仁爵說出的話不但大出其意料,更是連他的三觀都擊了個粉碎。

  「不用理會,一趟沖潰了才好,總得讓島上這幫子囊貨曉得我應天軍的厲害,省的以後再在背後下陰招。」

  祝建倉在短時間內大約是消化不了這番話的,但臨行前閻應元已向他交代過數次,於大事上定得聽徐二公子的,所以哪怕他心裡還是有些不解,但彎弓搭箭的動作卻再次開始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兩人一個家學淵源,一個經驗豐富,那幫潰兵就是等閒之輩了?

  徐仁爵本還打算以潰兵衝散前面那不知敵友的軍陣,可誰知待他們殺到跟前之時卻見茫茫多的兵卒正跪在地上朝前方軍陣磕頭,而軍陣里的則以將逃未逃的姿勢在原地發愣。

  眼見計劃落空,徐仁爵自是心有不甘,但沈廷揚的身影已出現在眼前,他自也不好當其面斬殺已然降了的崇明島士卒。

  只是該立的威終歸還是要立的,不若再做點什麼讓他們的印象再深一些。

  「敢略我大明兵威者,殺!」

  「殺!」

  一大喝出口,立時便有三百應天兵相應。

  這一喝一應之間早就跪在地上的那些自不必再提,連「軍陣」中的也有不少直接被嚇得跪在了地上。

  這般情形沈廷揚自是喜不勝喜,可在遠處的田仰卻已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獲得朱慈烺襲破鎮江的消息時只以為那是在劉林生的協助之下,而夜襲韃子軍營更只是占了出其不意之利。

  所以在定義應天軍的戰力時,大約也只以為他們僅比陸營強了一些而已。

  可按著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何止是強了一些,說是強了數倍似也不算太過。

  心念及此,田仰的腦瓜子立時飛轉了起來。

  隨著韃子的橫徵暴斂一日凶過一日,原本還打算損些家財安心做個順民的士紳豪族便不斷與周遭殘存明軍聯繫。

  有這些人作為內應,再加上應天軍的陸營和崇明島的水師,這收復江南之地似乎又變得有指望起來了。

  那樣的話

  田仰朝一旁的親隨招了招手,隨後便俯下身子在其耳邊說道:「快去找張總兵,就說兩營兵馬已被應天軍擊潰,那小子正在找他對質。」

  說完他一躍從馬上落地,緊接著便快步往「陣」前跑去。

  「二公子!你可嚇死老夫了啊!」

  這一聲讓原本已被鎮住的場面重新活了過來,一時間求饒聲、舒氣聲不絕於耳,而田仰則只用這點功夫便已跑到了徐仁爵跟前。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們若真有什麼事讓我們怎麼跟監國殿下交代啊!」

  不是他。

  徐仁爵在心裡將其從懷疑對象中剔除,隨即便對田仰施放了足夠善意。

  「多謝巡撫大人前來救援。」

  「謝錯人了,謝錯人了,兵卒是鵬翼麾下,餉銀是季明所籌,老夫只是適逢其時罷了。」

  「無論怎樣,巡撫大人能冒險趕來都是大恩,待我回返後定報予殿下知曉。」

  話音落下,田仰臉上的笑容愈發和善,可只過了片刻,他便將笑容收起,對著跪在一旁的兵卒厲聲喝道:「快說,你等是受何人指使?!」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那兵卒大抵是被之前的逃亡嚇得緩不過來,只知不住在地上磕頭,卻連半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

  田仰似是對這樣的表現極為惱怒,朝那兵卒肩上踹了一腳便對著其餘兵卒罵了起來。

  「爾等今日險些壞了朝廷大事,若再不如實招來,莫不是以為法不責眾,老夫便不敢殺人!?」

  話音落下,本還在磕頭的亂軍們愣了一下,隨即便有數人高聲喊了起來。

  「大人!我等聽說應天兵方一上島便被賞了酒肉,心下不平所以才做了這等蠢事啊!」

  「大人!我等別無他意,只是想搶些酒肉啊!」

  「大人!帶頭的已被應天兵射死,我等只是脅從啊!」

  尋常時節,將帥們處理鬧餉兵卒也不過是只誅首惡,可聽田仰的意思似乎是要將這些亂軍盡數殺死。

  不消片刻他們便伱一言我一語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略說了出來。

  「不像有人刻意攛掇。」

  領頭的既然已死了,那再查當也查不出什麼。

  所以沈廷揚便覺得此事也當就此打住,畢竟張士儀手下還有不少兵馬戰船,若在這般情形下還要硬查豈不是擺明是將他當做了幕後之人。

  如此一來他除了逃走或拼死一搏,還哪裡有別的選擇?

  抗清的力量自然也會受到不小的損失。

  沈廷揚所慮自是極有道理,可田仰卻不打算就這麼揭過此事。

  這邊話音剛落,他那邊就朝著兵卒問了起來:「爾等是從哪裡知道給應天兵送了酒肉的?」

  「是大帥的親兵所說。」

  「親兵呢?」

  「死了。」

  問了三兩句之後,田仰默然立於原地。

  此時誰都能看出來,這個親兵在整件事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那麼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後面的事該如何料理卻讓幾位大人著實有些頭疼。

  這一夜應天兵雖憑著強悍的戰力並沒有受什麼損失,但沒受損失是人家的本事,崇明島的交代卻還是需要給的。

  至於這交代到底該怎麼給倒有一番講究。

  田仰未問之時,關於此事的追查就可點到為止。

  到那時推出幾個兵卒斬了,應天的面子有了,崇明島也不至有本質上的損失。

  兩家便可團結在監國殿下身邊為驅逐韃虜盡綿薄之力。

  至於那幕後黑手.

  想來在應天的強大武力震懾之下也會熄了旁的心思。

  如此一來豈不皆大歡喜?

  可好死不死,田仰偏偏多問了兩句,這般情形之下又讓大家怎麼裝糊塗?

  那麼問題來了,該如何處置張士儀?

  追查的話,那親兵已經死了,自然無法追查,可不追查的話應天能善罷甘休嗎?

  若是徐仁爵當場發難,硬要找張士儀的麻煩,那其他幾人又該如何自處?

  難道真領著麾下去與他火併?

  「想來總兵大人當也不知情吧。」

  「對,對,對,二公子說的極是。」

  「他那裡軍紀奇差,兵卒們沒些規矩也是有的。」

  徐仁爵只說了一句便引來三位大人的連聲附和,若是忽略掉跪了一地的亂軍,那此時的氛圍真可謂其樂融融、和諧無比。

  不過打臉總是來的很快,就當幾人準備將罪責全都砸在那個死掉的親兵身上時,自崇明城的方向奔來一騎。

  沒用多少功夫,那騎士便到了跟前高聲稟報導:「諸位大人,張總兵率麾下戰船離島了!」

  之後的事不難想像,張士儀這一逃便等於不打自招,那其他幾人自也不會再留情面。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定好善後之事,其餘的便只有向應天稟報了。

  數日之後,朱慈烺收到了來自崇明島的來信,其中不但詳細說明了張士儀的叛亂,更附帶了杭州的情況和田仰、張鵬翼的「述職」。

  有關張士儀叛亂的那封,他只是隨便掃了一眼就丟到了旁邊。

  開玩笑,兩營襲三百,反被斬四百,這樣的戰報看著雖然提氣,但著實不值得費太多精神。

  反倒是從吳志葵哪裡打探來的情報中雖屢次出現「想來」、「可能」這樣的詞,但他的大半注意力卻還是放在了這裡。

  至於另一小半

  這不是還有田、張二人的「述職」嘛。

  老實講,這份「述職」並沒有太多實際意義。

  除了在最後表達了擁護太子殿下監國之外,其餘部分都在描述他們是如何在外無援兵、內無強軍的情形下堅持與韃子鬥爭。

  可朱慈烺對這兩位實在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也就不願放棄了解新「盟友」的機會。

  看了一陣,他通過這兩份「述職」在腦海中對二人建立了一個模糊的印象,隨後便鄭重的將有關杭州的那封放到了眼前。

  有關杭州的消息是沈廷揚他們從吳志葵那裡打聽來的,也正因為等待這消息,所以「述職」和「情況說明」到今日才抵達應天。

  吳志葵與黃蜚駐紮在松江府一帶,陸路雖然比不得海路快速,但由於兩地之間並未被韃子完全占據,所以多少也能獲得一些杭州的情況。

  據他們所說,多鐸大軍雖已兵臨杭州城下,但似乎還沒有發生交戰。

  期間內情自是無法知曉太多,不過據吳志葵推斷清軍大約是在為攻城做準備。

  這樣的猜測自然是合乎情理的,可在朱慈烺的記憶中杭州似乎只發生過幾場小規模戰鬥便直接降了。

  所以在他想來,此時城內城外正在談判的可能性還要高上一些。

  「諸位怎麼看?」

  在向眾人通報過相關情況之後,朱慈烺便將問題拋了出去。

  怎麼看?

  站著看唄。

  諸臣多少也能猜到些監國殿下的心思。

  先前困守城中,不管知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都無計可施。

  現在有了崇明島水師相助,多少也能對外界施加點影響,所以殿下便有些坐不住了。

  可形勢比人強,就算杭州的位置再重要,失守之後的影響再惡劣,可應天城外還有數萬清軍。

  連自家門前的敵人都還沒搞明白,又哪來的餘力去理會杭州?

  「殿下,臣等都明白您的意思,可水師運力有限,哪怕將所有大船都拿來運兵也就是萬餘人而已,這等兵力於杭州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啊,更何況」

  說到這裡,錢謙益頓了一下,待見朱慈烺並無動怒之意這才又接著說道:「更何況杭州已擁立潞王為監國,便是真派兵去了卻也說不上杭州會將誰當成最大敵人。」

  錢老先生經歷過一次皇位之爭,自然知道在競爭者眼中誰才是最大的敵人,而他的前半段話說白了也只是為最後這句做些鋪墊,好顯得自己的主張並非只是因為這個。

  「錢先生之言可謂持重,其他人還有什麼想法嗎?」

  錢謙益話音剛落,朱慈烺便又朝眾人問了一句。

  此事在他心裡已有定計,之所以還向眾人發問只不過是想看看有沒有人和自己抱著同樣想法。

  畢竟他有千般理由卻無一條能夠法光明正大說出來,若有人能助他說服眾人卻也省的落下一個剛愎自用的名聲。

  只是期待往往都會落空,從已知的情況考慮,應天的確無法對杭州戰事產生太多影響。

  漫說其他人,便是越其傑、徐胤爵在這種情況下也找不出支持發兵杭州的半點理由,所以朱慈烺等了半晌卻也無人再發表不同意見。

  怎麼辦?

  杭州無論如何都是要救上一救的,可大臣們也是得說服的。

  否則今日因此事強令眾人執行,明日因那事強令眾人執行,長此以往終有一天會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當然,若是能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那自然不用理會太多,可本質上朱慈烺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他又哪裡會有這般自信?

  「我這裡有些想法,請諸位參詳參詳。」

  說著,朱慈烺從椅子中站了起來,隨後緩步走到文武大臣之間才停了下來。

  「局勢糜爛至此,當把握一切能夠將其改變的機會,就如這應天,若非諸位於不可能間盡力支持,憑我朱慈烺一人又如何能做到今日這般地步?」

  竟然翻舊帳堵我們的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