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幹嘛哭?
「男人就是爛蘋果,從裡面找一個爛的不太厲害的,女人這輩子也就對付過去了。
「但你不能這樣。」
「嗯?」
李理回了福洲,楚楚和劉菁菁在五天前的傍晚,坐在維多利亞港畔的一家咖啡廳閒聊。
聽著比自己大十幾歲的漂亮大姐姐傳授愛情經驗,楚楚聽得半知半解。
香江的風又潮又冷,吹得人難受,但鹹蛋黃似的落日太漂亮了。
看的走神,楚楚沒大聽清劉菁菁的話。
「見過山川大海的人,永遠都不會再拘泥於土丘窪地了。」
楚楚眨巴幾下大眼睛,瘦了一大圈的劉菁菁朝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之前你受傷住院,他特別緊張,很多事都是他交待我做的,叫我一定照顧好你。」
楚楚的小心臟怦怦跳,俏白的臉蛋兒瞬間被殘陽染紅,成了一顆可可愛愛的紅蘋果。
山川大海、土丘窪地……
世上又有誰比自己更清楚那人對她好呢?
沒有的。
很早很早之前,楚楚就知道他對自己很好。
那時,他還只是個跟柯紹打電腦遊戲賭錢的小男生呢。
哦,不,不是賭錢,是幫自己解圍。
『奶茶好喝麼?』
『無極,大片。』
『來幫我做奶茶店吧?』
『只要你想,就一定會做好的。』
『餃子麼?啥餡的?』
斜陽殘影,『我們苗女的特點可不只有潑辣熱情……』那是楚楚姑娘最好最好的記憶。
一切都源自於那句:到時候能請你看個電影不?不反對就是答應了啊,到時我過來找你。
港口的風不大,輕輕的。
輕風掃過眼睛,楚楚忍著不哭。
書上說,忘掉一個人,就兩點:不要見,不要賤。
不見不大可能,楚楚不想賤,但控制不住。
最早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配不上那人。
他開朗陽光、熱情洋溢,自己沉悶寡言,腦子還笨。
後來,他越來越光芒四射……是,就是光芒四射。
小昭說過他平易近人接地氣,衛紅和劉晴晴也說他好相處。
可自己就是覺得他渾身都發著光呀,映得人睜不開眼。
能配上他的人本就該是陳老師和李老師那樣的神仙人物,或者是…聖誕夜的那個「洋桔梗姑娘」吧。
自己只是個小透明,一次次在角落裡目送他的離開,怎麼能去妄想呢?
跟著他學習,跟著他成長,跟著他掙了越來越多的錢,跟著他見了好多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世面。
這已經很好了,怎麼能去妄想呢?
方圓走的太快太匆忙,打翻了她手裡所有的時間膠囊。
而楚楚姑娘悶不做聲、踉踉蹌蹌、步履蹣跚又焦急到不知所措地向前追趕,慌亂地抬頭一看,卻是越追越遠。
明明生活在同一個時區,可她就是覺得和那人隔著一輩子的時差。
怎麼還敢妄想呢?
那一刀之後……那一刀那麼深,留下了那麼大那麼難看的傷疤……
像吹脹的氣球被扎了個洞,即使被膠布貼上,卻怎麼都不再完美了。
她反覆告訴自己:你只是個賤賤的破爛氣球,怎麼敢呢?怎麼還敢妄想呢?
李老師說:人一旦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那這輩子就不可能開心了。
幾個月前她尚不理解,現在已經深深認可。
仰仰頭,大大的眸子晶晶亮。
難過的時候,哪裡的天空都似掛著淚水,格外明亮,明亮到可以看見自己。
看著她的樣子,劉菁菁覺得好笑。
小姑娘總會陷入愛情迷宮而不自知終點只有一牆之隔。
楚楚喝了口橙汁,咽下被局限住的淚水。
劉菁菁優雅地翹著腿,米色闊腿西褲下的高跟鞋一抖一抖。
她也不去拿自己身後的一地雞毛現身說法,只問楚楚:「快兩年了,我看著你成長,對,就是成長,你覺得現在的自己比之前如何?」
楚楚柔聲點頭:「學了好多好多。」
劉菁菁笑道:「那不就好了麼,人生都是這樣的,花了許多時間迷茫,只在寥寥幾個瞬間收穫成長。誰給你的那些瞬間呢?」
楚楚說:「他。」
「對吧,他怎麼不帶著別人呢?」
楚楚不吱聲,眨眨眼看著劉菁菁。
劉大姐驀地臉一紅,斜咬著嘴唇瞪她一眼:「亂打岔,不和你說了。」
楚楚咯咯笑了起來。
劉菁菁默然一嘆,到底是補了一句:「別到終點再後悔。」
楚楚不笑了。
終點,是呢。
路的盡頭是什麼或許不重要,上錯車或錯過車也不遺憾,遺憾的可能只有沒到達想去的終點吧。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港內遊艇比鄰停泊,海面映照香江夜燈,燈光又被粼粼水波扯破,化作點點夢境,絢爛繽紛。
心酸縱有千萬種,默然不語最難過。
嗡。
嗡。
大理石桌面上的電話震起來,是媽媽打來的。
楚楚接聽後就傳來嗷嗷哭聲,小臉兒刷地變白。
掛斷電話,她焦急地跟劉菁菁說:「姐……」
劉菁菁擺擺手:「電話聲太大,我都聽見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別著急,這邊我盯著就行。」
楚楚走後,劉菁菁握杯看著四周五彩斑斕的黑夜,漸漸迷離了眼神。
「人永遠看不破鏡花水月。」
——
確如方圓所說,楚巡逃學的第二天,學校就把電話打到了他家裡。
懷華市再往西就是貴洲,楚楚家就在湘黔交界的一個山上。
弟弟楚巡的高中在山下鎮子裡。
接到電話後,父母立刻從山上趕到鎮子,里里外外找了個遍。
期初,老師和家長都懷疑孩子是溜出去上網吧了,這年頭的孩子都喜歡上網打遊戲。
但也只是懷疑,因為楚巡成績太好,又沒有玩遊戲的習慣。
網吧找不到,又去旅店找,他們懷疑楚巡早戀了,是不是和校外的小姑娘開房了。
結果還是查無所獲。
這下子,老師和家長都著急了,報警的同時,翻找楚巡的初中同學,甚至村子的小學同學家都去問了。
楚楚連夜趕回了省會星城,又馬不停蹄地回家。
一見到父母,她就麻爪了。
自己離家兩年,中間只回過一次,那時還好好的。
僅僅弟弟走丟這兩晚,父母就憔悴得不成樣子。
男娃是根兒,楚楚不嫉妒,陪著擔心。
她挺後悔的,懂得多了,便不在像以前一樣予求予給。
因為怕父母在村里遭人覬覦,她沒有一次性往家裡郵太多錢,總是時不時給一些,用來改善家人的生活條件。
現在看著爸媽滿臉透露著蒼老,楚楚姑娘心疼極了。
強打起精神,她讓爸媽放心,說自己左近縣鎮找一找,讓老兩口留在鎮子裡等警察的消息。
後來一連奔波了四天,把周邊所有的縣鎮都找全了,這中間,楚楚只睡了兩個囫圇覺,衣服都沒換。
家裡也沒傳來好消息,四十八小時過後,楚巡已經被列為失蹤人口,被立了案。
可這一帶不是大城市,監控設施不多,幾天來,警察也沒消息。
父母在家快崩潰了,楚楚嘴裡起了一個大大的潰瘍。
第四晚,方圓正跟阿布卡兩口子喝酒的時候,楚楚在兩公里外的另一家旅館徹夜難眠。
她等不起了,家裡也等不起了,警方去了市里查找,但楚巡沒有身份證,實在難覓其行蹤。
楚楚給宋超時打了電話,希望利用公司在懷華市的騎手幫忙尋找弟弟的下落。
宋超時立刻聯繫了湘南省總負責人,讓其在全省幫著找人。
第二天一早,又一夜沒睡的楚楚咬牙打起精神趕到懷華市內。
正準備去見跑得快的城市經理,路上就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說楚巡有了消息。
透露消息的人是楚巡的一個小學同學,倆人是從小的玩伴,這人沒上高中,去了技校。
兩天前在QQ上和楚巡聊天來著,得知了其在懷華市一家網吧……
警方正在趕來,楚楚一看位置離的很近,立刻顛兒了過去。
心裡又急又氣又委屈。
家裡讓自己放棄學業供他念書,他怎麼可以這樣。
邊走邊委屈巴巴的哭。
邊哭邊生氣。
生氣著咬牙。
一咬牙,潰瘍就疼。
一疼就更委屈了,委屈就想哭。
循環罔替。
莫名地,楚楚突然想起關小昭出國前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女孩子可以不漂亮,但不能沒脾氣。
潰瘍面明明輕輕碰到就很疼,再小心翼翼也總是碰到,一年多的求而不得和連日來的擔憂害怕一下集體爆發。
當時給自己一刀的狠勁兒又莽了上來,楚楚姑娘用小舌尖使勁戳著潰瘍……
她想戳爆煩躁的心情、孤獨的生活,還有那個……任憑怎麼努力也看不到的結果。
過去吧,一切都過去吧。
回到原本的城市,放棄摸不到的那條軌道,和軌道前方的那個人。
那個…
咦?那個帽子男在搶弟弟的錢!
女孩子可以不漂亮,但不能沒脾氣!
漂亮的楚楚姑娘來了脾氣!
腳下鞋跟噠噠,掄起挎包。
「幹嘛搶錢!幹嘛搶我弟的錢!」
砰!
打壞人!
壞人倒地,鼻血咻地飈了出來。
這一下,楚楚發泄了,胸口不堵得慌了。
如果不是看到壞人的臉,她真想再發泄幾下。
「你……怎麼是你……」
「我靠,幹嘛打我?
「你打我誒,你幹嘛哭?
「好了好了,別哭別哭,又不是小孩子了,幹嘛哭?」
天空上,一個小小的筆記本嘩啦啦落下。
這是楚楚姑娘的工作筆記。
一頁頁被風翻過。
一頁上書:
【想給你寫情書,字斟句酌,比工作的每次會議記錄都認真,似乎這樣就可以站在春天的花叢中永不墜落。
【想站到你身邊,沒有秘密、沒有顧慮、無需冥思,只自在生長。
【想字字押韻,在記憶中銘刻剪影。
【想每天陽光閃爍。
【想在你耀眼的光里,模糊自己的邊界。
【想你。】
「就哭,以前你說過,我可以哭的。」
……
看看姐姐,看看莫名被姐姐打的「劫匪」…楚巡不會了。
3K3,補昨天欠的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