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
「也不知道林胥是怎麼知道我房中有暗道的。」
顧溫涼抿唇,而後問一直皺眉思索的顧奕懷道:「爹爹知曉這事嗎?」
顧奕懷遲疑著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道:「府里的修繕工事我交給了京都十分著名的工匠,獨獨溫涼閣早先是溫涼的娘親在住,我怕她不習慣,便請的江南的工匠。」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與沈徹含著薄怒的目光對上,腦子裡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這樣一來便說得通了,那工匠說不得就是與外祖家交好。」
沈徹從顧溫涼說出林胥囚了她之後臉色就十分不好看,沈慎莫名瞧了他一眼後離得遠了一些,這樣一來又貼近了沈唯,惹得後者一頓嫌棄。
「只不過他也並未為難我……許是知曉你們尋來了,便自個兒走了。」
顧溫涼憶起林胥說的那些昏話,有些難堪地咬了咬下唇,沒有抖落出來。
可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沈徹的眼睛,他的心陡然往下沉了一下,眸中落著簌簌的暴風雪。
林胥他,很好!
沈徹忍不住握了握手中的佩劍,竭力壓制著心中湧起的暴戾之意,恨得咬牙。
顧溫涼的側臉柔和,似是知曉他在想些什麼,淺淺露出一個笑意,唇畔的兩個小梨渦嬌軟惑人。
沈徹瞧著這才好受些,視線黏在她精緻的臉上不離分毫。
還能這樣望著她,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簡單地交代完情況後,沈唯移步出了正廳,路過秦衣竹身旁時還是遲疑著頓了步子。
「你還不走留在這幹什麼?」
他修長的手指按壓著眉心問,語氣雖算不上柔和,卻比平素里好上太多。
誰料秦衣竹卻是理也不想理他,朝著顧溫涼歇息的廂房走去。
「宸王殿下還是離臣女遠些罷,我這人衝動得很,斷斷是做不到眼睜睜瞧著好友去死的。」
空幽的曲廊里,略顯空靈的話迴蕩。
沈徹聽了這話,劍眉不動聲色一挑,從鼻間冷哼一聲,徑直去了大將軍府的書房。
有些事他還要找顧奕懷那老狐狸確認一番。
沈唯這次做得著實過分,短時間之內他不太想和他接觸。
明明知曉自己那樣看重顧溫涼,卻還是不把她身邊的隱患當一回事,反而想著引蛇出洞,沈徹無比失望。
此次顧溫涼福大命大,沒有出現個萬一,可這樣的好運下次還會有嗎?
越想沈徹心底就越不舒服,好在婚期眼看將至,好生將人攏到自己的羽翼下護著才是王道。
剩下一個不明真相的沈慎受了些風寒,虛虛地咳了幾聲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目光深遠嘴裡忍不住嘀咕幾句。
「一個個這都是怎麼了吃了一般。」
他止不住搖了搖頭,顯國公府的嫡小姐性子原來這樣烈,還好自己慧眼識珠,早早將舒渙那個小丫頭定為了私有物。
不然每日裡光是這樣一聲冷嘲熱諷,他哪裡受得住?
原本身子就不好。
「滾!」
沈唯剛被兩人甩了臉子,一腔的火沒處發,偏沈慎還不識趣在耳邊呱噪,當下就冷聲道。
沈慎一愣,目光冷得有如極地的冰屑,他扯了扯嘴角,嘲弄道:「本王怎麼看該滾的人是皇兄才對。」
說完,也不管沈唯面色多難看,甩袖就走。
哼,下次再不上趕著幫人家做事了,臨到頭什麼都沒撈著還被吼了一頓。
沈慎心裡彆扭,連帶著臉色也不是很好。
顧溫涼卻在廂房裡看到了才睜開眼睛的子悅。
小傢伙眼睛微眯,連爬也爬不起來,嗅到熟悉的馨香,好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見是顧溫涼,嘴裡的呼嚕聲大了許多。
它下意識地搖尾巴,意識到不對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
純白的毛色下掩著一截白色的繃帶。
它已經沒有尾巴了。
顧溫涼看著粘人的小傢伙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蔫蔫地趴在床上,動也不動一下,心疼得不得了。
「小姐!」
同樣心疼的除了顧溫涼,還有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的青桃。
顧溫涼喉間哽咽,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面龐,問:「子悅怎麼樣?
大夫怎麼說?」
青桃紅著眼圈道:「沒什麼大礙,子悅還小,尾巴斷了好好養著興許還能長出來。」
顧溫涼這才放下心來,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子悅柔順的毛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胥當真是心狠手辣動了殺心的!
顧溫涼四肢百骸湧出寒冰的細流,她美目微睜,對他的感恩之意隨著子悅的這條尾巴而消失殆盡了。
林胥這人,平日裡怎麼看也只覺得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動起手來竟也絲毫不心軟。
真是看錯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府眾人的意思……
顧溫涼咬唇,腦海里又浮現出府里老太太慈祥的面容,還有她平日裡念叨著怎麼也放心不下她的樣子。
所以索性叫林胥囚了她將她帶回江南。
若此次真叫林胥如了願,是不是從此這世間就再沒有顧溫涼?
有的只是林府內宅里新進的少夫人,終日見不得光,一生鬱鬱而終。
她不敢再想下去,接過青桃端上來的茶水輕抿幾口,復又起了身道:「叫人好好看著子悅,它傷還未穩定下來可不能亂跑。」
小傢伙眷戀地用兩隻爪子抱了她的手指頭,顧溫涼莞爾,揉了揉它白嫩的肚皮。
青桃則是憂心地問:「小姐這是要去哪?
您還是好好歇一會吧。」
顧溫涼擺了擺手,道:「我無事,爹爹可是在書房裡?」
片刻後,顧溫涼前腳才進書房的外間,就聽見裡頭冰冷的怒吼。
「將林府所有人帶到京都押看,本王就不信了還逼不出一個小小的林胥?」
顧溫涼一愣,放輕了步子。
沈徹這聲音一聽就是氣狠了,在旁的事上他一貫沉著冷靜,只每每在她身上失了分寸,氣昏了頭腦。
他堂堂王爺之尊,若是連自己心上人都被宵小之輩在眼皮子底下囚了出去,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且這次沒逮著人,他就像是吞了一根尖刺,吐不出咽不下,時時憂心會不會還有下次。
房裡頭安靜得可怕,顧溫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裡頭的顧奕懷許久才出聲,卻破天荒地不贊同。
「那到底還是溫涼的外祖家。」
「本王不管這些,所有威脅到她的東西,都要一一拔除乾淨。」
顧溫涼心頭一顫,睫毛根根垂了下來。
誰料房門竟然開了,顧溫涼猛的抬眸,卻見沈徹目光沉沉如水一把扼了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書房之中。
「爹爹。」
顧溫涼先是叫了顧奕懷一聲,而後替他們倒了一盞茶水。
屋子裡裊裊升起茶香,仿佛能洗滌人的心境一般。
「這事就這麼過了吧。」
她挽了挽耳邊的發,神態認真而溫和,瞧不出一絲怒氣。
「不行!」
沈徹聲音斬釘截鐵,目光里滿是驚怒。
她一句輕輕巧巧的算了,他卻為此足足五天五夜沒有合過眼,閉眼睜眼滿腦子都是她明眸皓齒,眉目純良的模樣,心裡的驚痛無人能夠體會。
哪裡能就這麼算了?
此事沒完!
「王爺,這也是臣的意思。」
顧奕懷唏噓不已,撫著黑硬的胡茬道:「臣不知事情緣由,但……」
他看向顧溫涼道:「溫涼,你外祖家不會害你,爹爹雖同他們多有不和,卻都是盼著你好的。」
林府的人有多偏愛林宿,沒人比他更清楚,好容易見著了她的獨女,是斷斷捨不得使陰私在顧溫涼身上的,只怕都想著怎麼彌補缺憾呢。
顧溫涼輕輕頷首,這點她也體會到了。
到底林胥還是救了她一命,雖後頭言語輕佻行事荒誕卻也是好吃好喝地供著自己,就是最後沈徹找了過去,他也沒將自己囚了繼續跑。
這些就足以看出許多東西來。
沈徹瘦削了一大圈的面龐滿是不虞,下顎繃得死緊,顧溫涼這樣的舉動等同告訴他一個事。
那就是林胥在她心裡頭的地位不輕。
她生性淡漠,他足足捂了這麼多年才叫她動了一點心,無人的時候摸摸小手什麼的都要惱個半晌,更別提其他的了。
可林胥呢,囚了她不說,也不知道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沒有,現如今她還說此事過去了?
顧溫涼望著他憔悴不少的硬朗面龐,琉璃色的杏眸里溢滿了心疼,也知道自己的話他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她何嘗不惱?
可每每惱恨之際,望著那凝聚了林府眾人心血的烏木匣子,又想起前世執著傘闖了國公府的男子,又沒了氣性。
「著人即刻拿林府眾人入京,三日之後,本王要見著人。」
沈徹墨色的瞳孔深幽不見底,第一次對顧溫涼的請求視而不見。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顧溫涼一眼,道:「成親之前,哪兒也不許去。」
說完,他都不敢望顧溫涼的神色,生怕一個忍不住什麼都答應了她。
顧溫涼低垂了眸子,他的態度前所未有的疏離,她心底委屈又不好受,強自撐著不在顧奕懷面前露出來。
「王爺這幾日是急壞了,年輕人把事說開了就好了。」
顧奕懷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