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晉帝

  崇晉帝

  沈徹瞧著紙條上的內容,有些驚疑不定。

  當年顧奕懷四處征戰,而林氏則誕下顧溫涼,隨後回了一趟林府,一切瞧起來倒是正常得很。

  可好似從林府回了京都,林宿的精神便慢慢的差了,不但疑神疑鬼不說,身子迅速消瘦下去。

  甚至連顧奕懷回了將軍府,也往往沒個好臉色。

  而那個起著關鍵作用的外室女,卻是查無此人。

  沈徹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屋裡的薰香又柔又甜,王福躬著身候著,也不敢說話。

  「再去查查那個外室女,順帶著將軍府的那個姨娘也好生查查。」

  「是!」

  沈徹負手,書房的一面牆上掛上了長公主的那幅畫像,倒是給這屋裡添了一絲柔光。

  待她嫁過來,便將這畫貼在正房裡,沈徹心想。

  難得她那樣喜歡。

  長春宮的內殿之中,崇晉帝有些無奈地撫了額角,而皇后則是烏髮垂落,身著一身富貴的宮裝,對著他虛虛行禮,言辭中嬌懶之意越發明顯:「臣妾約了舒妃妹妹煮茶,陛下不若去言貴妃宮裡小坐」

  崇晉帝一個頭兩個大,偏生還捨不得發怒。

  若是旁人,膽敢這樣說上一句,他自可拂袖就走,可若是皇后,觸及那雙盈盈帶水的鳳眸,真真要沉浸在那汪秋波之中。

  皇后也不欲拒還迎,帶了身後烏壓壓的一大群宮女就要出了內殿,御前總管見狀習以為常,卻還是擔憂帝王勃然動怒,大氣也不敢喘。

  眼見著皇后前腳才出了內殿,崇晉帝就一把攬了她的腰肢,危險地眯了眯眼:「朕還在這,皇后要去哪」

  皇后斜斜瞥了他一眼,絲毫不慌,一個旋身,從崇晉帝的懷中掙脫出來。

  「本宮要去煮茶,陛下可聽著了」

  這聲音三分尋釁七分嬌媚,御前總管一個手勢叫宮人悉數退下。

  皇后娘娘果真是個妙人兒,便是陛下連著幾日宿在了言貴妃那兒,也多是面無表情積威濃重的。

  不過也難怪,相比於只知死板獻媚的言貴妃和古靈精怪的皇后,是個男人都曉得怎麼選。

  真是說不得說不得……

  崇晉帝不滿地將她撈了回來,低低呵斥道:「胡鬧,平素里鬧便也算了,如今舒妃也被你帶得越發沒了規矩。」

  皇后暗自咬牙,也不著惱,笑得越發明艷,倒叫崇晉帝酥了半邊的骨子。

  隨著衣衫漸褪,崇晉帝發了狂,美人玉體橫陳雲鬟斜墜,比之當年竟是越見韻味。

  皇后累極,一條細白的胳膊搭上了崇晉帝的腰間,小聲小氣地呢喃幾句。

  崇晉帝聲音沙啞,索性將她半攬在懷中,道:「行了,朕知曉你什麼心思,你瞧朕這些年還碰過誰」

  皇后眸中泛過一縷冷意,嬌氣地哼:「母后後日便回宮了,誰知沈慎還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崇晉帝頓覺無奈,他沉吟片刻方道:「東宮之位,朕給老四留得好好兒的,怎麼在你這,就那樣不相信我」

  皇后垂眸,在白皙如玉的面龐上落下小小的一層陰影,相信曾經的相信早就泯滅在老四落水後你的反應之中了。

  在深宮中,依附帝王而活倒不如依附自己而活。

  皇后看得開,十年不變的嬌嫩面龐上媚眼如絲,她扯了崇晉帝的明黃裡衣道:「陛下,可替老四物色好了正妃人選」

  倒不是想著借正妃娘家的勢,皇后是真的有些著急,眼瞧著別的同年紀的郡王世子都要當父親了,老四卻還未開竅。

  她什麼時候才能當得上祖母。

  崇晉帝說起這個,也有些發愁:「原是考慮忠勇侯府的大姑娘,誰知老四說什麼也瞧不上,還給朕甩臉色!」

  這麼一想,不由悲憤,他對這個優秀異常的嫡子十分滿意,雖然最疼的還是殺伐果決的老七,但應小時的事,一直對他有所虧欠。

  正妃自然想給他物色最好的,足以母儀天下的女子。

  可人家不領情!

  崇晉帝在遭遇了被皇七子盜畫和皇四子甩臉色之後,心情十分不美妙,且一直頗為怨念。

  皇后一滯,想起兩個兒子的德行,不由得咬牙。

  崇晉帝倒是對一件事感了興趣問:「朕聽言貴妃說起,你見過大將軍府那個姑娘了人瞧起來如何」

  話才問完,便皺起了眉頭道:「膽子倒是挺大,瞧著也是個不老實的。」

  「罷了,往後再給老七指個靠譜些的側妃便是了。」

  皇后瞧進他深邃的眸子裡,倒是笑得有些牽強:「那姑娘瞧起來安靜秀氣,倒是可鎮鎮老七的殺伐之氣,至於側妃之事,也先不著急。」

  皇后想起那日沈徹冷聲說的話,氣得心肺都疼,也還是不得不這樣說。

  崇晉帝詫異一笑,旋即瞭然,倒是笑呵呵地道:「還是老七隨了朕,痴情!」

  皇后不知怎麼說他,心底倒也沒什麼不滿。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孩子都那樣大了,早就被這深宮磨掉了所有的少女心思。

  走到現在這一步,還能叫崇晉帝如此對待,其實已不能抱怨什麼了。

  崇晉帝雖沒有完全做到年輕時的誓言,但到底還是待她極好,平素里與舒妃一起煮煮茶賞賞花,日子也就一天一天過去了。

  只是皇太后一回來,她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為老四奪取先機了。

  崇晉帝低下頭笑得溫潤,還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寵溺:「在想些什麼」

  皇后偏過頭去小聲地嘟囔:「想著後天兒母后還不知怎麼折騰我呢。」

  崇晉帝眸光深邃,旋即笑著捏了捏她如青蔥的玉手道:「在朕面前還要裝可憐」

  明明在外頭那般強勢,便是自己那慣來厲害的母后,也全然鬥不過她。

  這麼多年的枕邊夫妻,她對他的信任,怎麼就越來越少了。

  沈慎一出生,便得了這樣一個名,闔宮都能揣度出他的用意,慎,謹小慎微,註定坐不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偏偏她瞧不出,更因為老四兒時的事耿耿於懷到現在,到底叫一代帝王挫敗不已。

  而顧溫涼這邊,心底同樣不是十分好受。

  蓋因丫鬟來報,茉莉姨娘才跪了不到半柱香的時辰便吵著肚子疼,大夫一診斷,也沒什麼問題,誰知下一秒,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昏死過去了。

  那些個婆子不敢擅自做主,急急來稟了她。

  顧溫涼不免有些惱怒,她堂堂將軍府的嫡女,竟鎮不住一個姨娘,罰跪祠堂還給她來這一套。

  青桃快手快腳地替她換了身衣裳,顧溫涼這才帶了人去了祠堂。

  祠堂里陰暗又幽深,長久沒有人氣兒,如今裡頭卻亂了陣腳,顧溫涼走進了一聽,各種聲音都有,不免皺了眉頭。

  青桃將祠堂的門打開,裡頭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顧溫涼冷著聲音問:「怎麼回事」

  人已走到了茉莉姨娘的身邊,她癱在地上,雙目緊閉,呼吸極其微弱。

  顧溫涼轉身問那個戰戰兢兢擦冷汗的大夫:「她這是什麼症狀可有大礙」

  那大夫再三把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底暗自納悶,這姨娘的脈象平滑,倒也沒有暈厥之症啊,而且自己還催著喝了一碗保胎藥,怎麼突然間就……

  他摸不著頭腦,顧溫涼卻是懂了,青桃乖順,叫幾個力大的婆子端來了椅子。

  顧溫涼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身形筆直,眸光里是暗沉沉的黑夜,她瞧著地上披頭散髮的姨娘,聲音輕柔得可怕。

  「是你自個兒識趣地爬起來繼續跪,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茉莉姨娘,空氣中還彌散著一股子濃烈的香味,顧溫涼心頭不喜,瞧她動也不動,當下就沒了耐心。

  「大夫,茉莉姨娘醒不來唯恐爹爹怪罪下來,不若便用針灸吧」她唇角漾出一絲笑意來,卻使那大夫生生打了個哆嗦。

  都說將軍府的嫡小姐最是目下無塵、溫軟和善,不料也是個心腸狠的。

  可在那雙有若冰棱的眸子底下,他也只能弱聲應下了。

  左右這麼多人瞧著,出了事也不該怪在他頭上。

  直到這時,顧溫涼才瞧見茉莉姨娘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當即就想笑出聲來。

  她是蠢得以為所有人都同她一般了嗎原想著叫她跪一個時辰就算了,怕得那肚子裡的真出了什麼事,解決起來也麻煩。

  如今一看,她的力氣還足得很,不想著好好靜思己過,竟想著轉些歪腦筋。

  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她做得出了!

  那大夫從藥箱裡拿出了一卷銀針,屏息凝神才扎了一針,茉莉姨娘就受不住低低哀嚎了一聲,幽幽轉醒。

  顧溫涼居高臨下笑得清淺,她俯下身子捏了她下巴,冰涼的玉手激得茉莉姨娘下顎上起了一層細疙瘩。

  「姨娘還是好好受罰,不要再跟我玩什麼花樣了。」

  顧溫涼在她耳邊低語,偏生面上還帶著一貫的笑意。

  茉莉姨娘才緩緩睜開眼睛,便望到她帶著笑意的杏眸,明明那樣精緻水靈的眉眼,卻生生帶了一股子灰沉。

  「你……你!」

  肩上尖銳的刺痛叫她說不出話來,茉莉姨娘青蔥的指尖直指著顧溫涼,卻被她輕描淡寫著摁下。

  「大夫,若茉莉姨娘再暈了,便施針就是,出了事我擔待著。」

  那大夫壓根不敢瞧茉莉姨娘的臉色,只唯唯諾諾著應了,顧溫涼才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表情依舊淺淡。

  她抬目望向四周的丫鬟婆子,沒一個敢觸上那雙溫潤的眸子,此時此刻,她們才知曉了一向不顯山露水的大小姐,才是後宅中正經的主子。

  便是有了喜的妾那終究也還是個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