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蹙了眉頭,接過張寧馨手裡的藥碗,一側的蓮姨娘見了,連忙將準備好的密餞遞了過去,「夫人,藥苦,吃幾粒密餞過過嘴吧。」
余氏接過蓮姨娘手裡的密餞放進嘴裡,對扶著她的黃氏道:「你身子才好,好好養著才是,怎麼也跟著跑出來了。」
黃氏垂了眉眼,柔聲道:「娘,我沒事了。」
一側的余媽媽正帶了小丫鬟從外面進來,見余氏醒了,接過小丫鬟手裡的銅盆,擰了熱帕子,正打算上前替余氏擦洗一番。
蓮姨娘搶了上前,「我來吧。」
余媽媽笑了道:「姨娘這幾日跟兩位少奶奶,兩位小姐衣不解帶的床前侍候著,現下夫人醒了,姨娘奶奶、小姐們便都下去好生歇息一番,這裡便交給老奴來吧。」
蓮姨娘還要再爭,余氏已經擺手道:「都下去吧,別我好了,你們幾個又病下了。」
見余氏態度堅決,張寧馨只得起身,帶著丫鬟退了下去。眾人便也跟著,齊齊陸續退下。
這邊廂,余氏見屋裡沒人,使了個眼色給余媽媽,余媽媽便將屋子裡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她拿了帕子上前,替余氏擦拭著身子。
「查得怎麼樣了?」
余媽媽輕聲道:「廚房裡的劉婆子說,那天除了三奶奶,沒有別的院裡的下人去廚房。」
余氏的身子便僵了僵,稍傾,猶疑的道,「真的會是她?」
這話余媽媽卻是不敢答的,她只不過是奉了余氏的話,小心的查訪,只負責將打聽到的上報給余氏,其間的是非真假卻是沒有她置環的餘地的。
「大兒媳婦跟她雖不對盤,可是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怎麼就到了這種不死不休的局面!」余氏顫了聲,一面覺得心寒,一面又覺得不太可能。「她的心便能這般狠?那可還是個孩子啊!」
余媽媽手裡的動作一僵。
余氏卻似渾然未覺,咬牙道:「先前是二兒媳婦,現在又是大兒媳婦,她到底想幹什麼!這種悍婦毒婦我周家如何能容。」余氏話落,便高聲喊道:「桔紅,桔紅。」
守在門外的大丫鬟桔紅聽了聲音,連忙跑了進來。
「夫人,奴婢在。」
「去,去將三少爺給我請來。」余氏一迭聲的道。
「夫人,萬萬不可。」
「是,媽媽。」桔紅退了下去。
余氏看著余媽媽,「你還要替她求情?這樣的毒婦不早些休棄,我周家便將絕後啊!」余氏痛心的喊道。
「夫人,」余媽媽長嘆了口氣,輕聲道:「凡事都得講究個證據,劉媽子只說三奶奶去了廚房,三奶奶去廚房做什麼?那是給三爺做醒酒湯。」
余氏怔在了原地,是啊,七出之條,張寧馨犯了哪一條?雖說周子元現在是四品,可是隆平候是正一品的大將,他能眼睜睜的看著張寧馨被休?余氏扶了額頭,哆了唇道:「我當初就不該同意這門親事。」
余媽媽暗暗的抹了把汗,她還真擔心這位夫人倔脾氣上來,想不到,她還能聽進去。
「夫人,有些事,急不來。」余媽媽緩聲道:「若果真三奶奶是那樣的人,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你且先忍耐著點。」
余氏半響沒吱聲,余媽媽偷偷的打眼看著,眼見得余氏雖是氣得目赤如血,胸脯一起一伏的,但到底沒有再開口說出要請周子元的話。心裡一松,便歇了口氣。雖說她是夫人的陪房,按理說應該一切以夫人為重。可是放眼這府里的三個兒媳婦,大奶奶劉氏雖為人精明能幹,但到底出身不如三奶奶,更別說三奶奶背後還有個隆平候府,只怕最終當這家的還是三奶奶。
人不能不給自己留後路!
另一廂。
劉氏的屋裡,較之餘氏這邊的喧譁卻是冷清淒涼了許多。
小院裡,丫鬟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便是連呼氣都陪著萬分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觸了霉頭被打發出去。要知道,祿哥兒出事後,從奶娘到跟前侍候的小丫鬟全被打了十板子,發賣了出去。
屋子裡,劉氏臉色如紙的躺在榻上,她的身前,大丫鬟雲嵐正輕聲說道:「奴婢問過管廚房的劉婆子了,說那天除了三奶奶去了廚房,便不曾有別人去過。」
「張寧馨!」劉氏便像是詐屍一樣,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二話不說,趿著鞋就要朝外跑。
她的陪嫁媽媽劉媽媽幾步上前死死的抱了她,連聲道:「大奶奶,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放開,我跟她拼了,我要讓她一命償一命。」劉氏掙扎著,卻是難抵劉媽媽的神力,幾番下來便沒了力氣,癱在了劉媽媽的懷裡,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祿哥兒,我的祿哥兒,你死得好冤啊!」
劉媽媽聽著劉氏撕心裂肺的哭聲,心便像被刀絞過一般,屋子裡劉氏的陪嫁丫鬟雲嵐、畫彩亦跟著小聲的抽噎著。
「奶奶你聽老奴一句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劉媽媽半抱了劉氏,對一側立著的雲嵐、畫彩喝道:「一個個木頭似的豎在那有什麼用,還不快打水來侍候奶奶。」
雲嵐、畫彩連忙胡亂的擦了把臉,退了下去。
這裡劉媽媽繼志輕言細語的勸著劉氏。
「奶奶,現在不是時候,真的不是時候。」
劉氏捂了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雲嵐、畫彩打了水進來,劉媽媽接過雲嵐手裡的帕子,擰了替劉氏洗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前些日子,家裡讓人傳來話,說是老爺有可能要升直肅州判,奶奶您也知道的,這大慶朝但凡只要升上直肅州判的,最後都能坐上兩淮鹽運使的位置。奶奶且先忍耐一二,只要有人在,就沒有報不了的仇。」
劉氏漸漸的斂了哭聲,任由劉媽媽替她清洗著臉寵。
不多時,雲嵐拿了脂粉出來,上前重新替她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