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殤,你來看看,我這副紅梅圖怎麼樣。」
半閉了眸子坐在廊下曬太陽的血殤,睜開眼,先是側耳聽了聽前院的喧譁,隨即才起身,走到窗台之下,撩眸看過去,「不錯。」
軒轅祈聞言不由失笑,「我這一早晨的功夫,就換來你這兩字?」
血殤聳了聳肩,細長的眸子裡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淡淡道「那換兩個字?」
軒轅祈挑了挑眉。
血殤想了想,「很好。」
「我這會子到是挺想念二弟屋裡那個抱狗的丫頭。」軒轅祈將手裡的筆扔了,接過一側侍女遞上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看了血殤,道:「你知道上次我去二弟那看他的黃金獸,那丫頭一盞茶的功夫說了多少句話嗎?」
血殤搖了搖頭。
軒轅祈伸出手指在血殤跟前晃了晃。
「十句?」
軒轅祈搖頭。
「一百句?」
軒轅祈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血殤不出聲了,她知道那傢伙是個話嘮,可怎樣也想不到她能在一盞茶的功夫里說那麼多的話。心下忖道:下次見面得躲著點了,跟世子都能說那麼多,跟自己,只怕沒個幾天幾夜的不會罷休。
「都說了些什麼?」
軒轅祈眉眸間便有了一抹痛苦,「從那黃金獸的毛色可始說起一直說到二弟未來有可能的王子,是否會像二弟一樣愛養那些狗。」
血殤點了點頭,這到是像那個瘋丫頭幹的事。
「前面怎麼樣了?」
血殤抬頭看了看天,稍傾,輕聲道:「宴席應該是申時開始,現在來的大多是女眷。」
軒轅祈點了點頭。
軒轅祈眉眸微動,稍傾笑了笑道:「也好,左右閒著無事。」
「可要屬下隨同?」血殤挑眉看了軒轅祈。
「不必。」軒轅祈擺手道,「在這隆平候府出不了事。」
血殤笑了笑。
沒錯,豈直是隆平候府便是整個大都城,又有誰能在她的眼皮底子下生事!除非……血殤看著漸漸走遠的軒轅祈。
朝著暗處做了個手勢。
便有一抹身影悄然上前。
「頭領。」
「人現在在做什麼?」
「回頭領,此刻正在前院與忠武候敘話。」
「盯緊了,時間一到便將人引過來。」
「是。」
黑影一閃,那人便消失不見。
屋子再次靜了下來,血殤轉身,重新回到廊檐下,閉眸曬起了太陽。
「世子。」葉司盈福身一禮。
軒轅祈緩緩回身,目光溫和的落在眼前婷婷而立的少女身上。
這是他的妻,是在很久以後將會葬在他身側的那個人。她清雅若蓮,卻有著自骨子裡散發出的灼灼傲然。當他還小時,他也曾想過,自己長大以後會娶個什麼樣的人為妻。是像母妃那樣溫柔如水的還是像皇祖母那樣威嚴並濟的。
可是,她誰都不像。不似母妃那樣柔弱,更不似皇祖母那樣悍歷。還是說,時間尚未在她的身上來得及刻下那些讓人一目了然便能看明白的東西!
「你來了。」軒轅祈輕輕一笑,指了身側一處開得花苞細白,卻香氣幽深的花,笑了道:「候爺府里養花的婆子好生了得,這時節竟然養得這麼好的惠蘭出來。」
葉司盈凝眸細看,果不其然,軒轅祈身邊的那叢開著細白花苞的可不正是極為難養的惠蘭麼。她笑了上前,輕聲道:「世子喜歡蘭花?」
軒轅祈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呢,你喜歡什麼花?」
「我?」葉司盈垂眸,稍傾抬頭一笑,那一瞬,軒轅祈便覺得似是看到深海的珍珠乍然躍出水面,那般皎潔而艷研的笑,美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時間定格。葉司盈並不知曉,她此刻的無心一笑,沒有定格住時間,卻是定格住了軒轅祈的回憶,更不知道,多年以後,背心而離的軒轅祈曾經在無數個日子裡一遍遍的回味這一刻,伴著那回味是一陣陣的錐心之痛,悔不當初。
「我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見軒轅祈目光中略有怔怔,葉司盈驀然想起,狩獵來回的途中,他扔入馬車的那兩枝花,於是低了頭,嬌羞的道:「真要說起來,梅花挺好的,還有……」
軒轅祈彎身折了那尚未完全綻放的花苞,轉身走到葉司盈身側,輕聲道:「在燕地,很多女孩們喜歡將蘭花的花苞折了別在袖口衣襟上……」
聞著他身上瀲瀲灩灩的龍涎香,聽著他輕柔如三月春風的細喃聲,葉司盈只覺得這一刻,胸口被塞得滿滿的,她無措的抬了頭,下一瞬,撞進一對漆黑脈脈含情的眸子裡。她怔愣的看著那對眸子裡,自己小小的身影,即便是那樣小,她也看到了自己紅得似染血的雙頰。
便在葉司盈想要低頭時,軒轅祈卻是身子一動,一手托住了葉司盈的下頜,葉司盈那顫動如蝶翼的眼睫拂在他光潔的臉上,帶起一陣陣的酥癢,軒轅祈長長的吸了口氣,他不是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可是這一刻,他卻感覺到了自己怦怦亂跳失了常律的心,嚼了抹笑,他在葉司盈含著芳芬的唇上印上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那種熟悉卻又陽生的氣息,葉司盈惶然瞪著眼前目光深湛,卻又蘊藏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迷離的軒轅祈,怔怔的抬手撫上他適才一觸而離開的唇。
他的面容,眼眸,神情,他的那種華灩親切卻又陌生的男子氣,一瞬間讓她不知措,心中茫然、慌亂,卻又有著淡淡的甜蜜。
一陣風吹過,吹落一片發黃的葉片,那葉子緩緩的墜落,墜在似木雕的葉司盈發上。
軒轅祈伸出骨節修長白皙的手摘去那片葉子,手指拂過葉司盈似茫然似微笑的眉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