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這才剛從衙門下來,太太那也沒去。整個大院,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奶奶怎麼就糊塗的由著大爺亂來,也不知道勸著點。
「金枝。」
「哎,來了。」
金枝快手快腳的鋪上新的褥子和被子,將換下來的被褥交給了一側的小丫鬟,囑她們拿下去洗。自己幾步進了屏風後。
「誰在服侍三爺。」
金枝揮了揮手,習秋退了下去。
「大爺不慣人侍候,奶奶忘了。」金枝拿了手裡的布帕五小心的擦洗著張寧馨滑如凝脂的肌膚,有心想勸幾句,但因著她與張寧馨之前的情份必竟不同於鳳枝,是故有些話若實非必要,她是絕不肯說的。可若是太太惱起奶奶來,倒霉的還是她這些下人,嘆了口氣,輕聲道:「奶奶,爺還沒過去太太那呢。」
張寧馨笑意淡淡的臉上便有了一抹戾色,金枝心知自己這是招她不痛快了,也不敢再多說,小心的服侍起來。
「鳳枝呢?送個人要這麼久?」張寧馨冷聲道。
屏風外便響起鳳枝的聲音,「奶奶,奴婢回來了。」
「奶奶,奴婢去將喊了人來收拾爺那邊的水。」金枝輕聲道。
張寧馨揮了揮手,金枝便退了出去。
鳳枝擼了袖子,拾起桶里的布帕子替張寧馨擦洗,屋角燒著的幾個火旺旺的大爐子,使得她一瞬間,汗如雨下,鳳枝不由一怔,輕聲道:「前幾日太太不是抱怨說奶奶您這炭用得太多嗎?怎麼……」
「我自己出銀子買的,又沒用公中的東西,她不高興也得看著。」張寧馨怒聲道,「你們一個個的到底是我的丫鬟還是她的丫鬟,怎麼總想著壓我一頭,捧著她。」
鳳枝便知曉是金枝說什麼惹張寧馨不開心的話了。
當下,什麼也不敢再說,只一心一意的侍候張寧馨梳洗。
待收拾好,換上乾淨的衣裳,擦乾頭上的頭髮,已是酉時過半。
周子元與張寧馨帶著丫鬟去了周大太太余氏的屋裡請安,卻正趕上大奶奶劉氏也正在屋裡,那劉氏正將個余氏逗得哈哈大笑,二歲半的祿兒穿得像個棉球,在屋裡跑來跑去。一會拿個桔子遞給余氏,一會又舉了胖呼呼的小氣替余氏有模有樣的捶起腳來。
「哎呀,我的個小乖乖,你真是要心疼死祖母了。」余氏將祿兒抱在懷裡,「叭噠」親了一口,連連將手裡羊脂玉的手鐲退下,塞到祿兒手裡,「祖母賞你的,快拿著。」
才進門的張寧馨將這一幕收在眼裡,暗暗的撇了撇嘴。
「難怪娘疼大嫂,原來是大嫂盡挑著好時間來逗娘開心。」張寧馨笑吟吟的在劉氏身邊坐了,看了余氏道:「娘,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余氏將手裡的祿兒遞給了旁邊侍候著的奶娘,端了炕上的茶盞抿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才看了張寧馨淡淡一笑,輕聲道:「等你二嫂替我們周家生下個孫子,我會更加高興的。」
這話一落,不僅是張寧馨便是劉氏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周子元笑了道:「怎麼沒看到二哥。」
余氏看了眼身側神色溫潤的兒子,這個兒子最得她喜愛卻也是最讓她操心的。好在,他是個出息的。只這媳婦,卻是……余氏撩了眼神色淡淡的張寧馨,壓下心頭的不快。
「你今兒怎的回來的這麼遲?你二哥二嫂走了都有半個時辰了。」
張寧馨身上便越發的不自在了。她自是知曉,周子元一回家,只怕就有人稟告了余氏,便連她們夫妻二人屋裡的事,怕是余氏也早得了消息,這會子問一聲,只不過是想要她難堪罷了。可是就正如周子元所說,他們正正經經的夫妻,有什麼好難堪的。這般想著,張寧馨便收了身上的不自在,怡笑自然的迎了余氏不時撩過來的眼風。
「哦,今天事多,回屋後睡了一會兒才過來。」周子元笑道。
「娘聽說,皇上近來常會找你議事,可是真的?」
周子元笑了道:「也說不上議事,只不過皇上有時拿不定主意了,便會與我們幾個說道說道。」
余氏聞言,眼裡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
「這可是個好機會,你要好好抓住。」
「我知道。」周子元看了眼一側的張寧馨,輕聲道:「明天隆平候府宴客,隆平候夫人想讓寧馨回去熱鬧下。」
這是路上來時,二人商量的結果,由他跟余氏提出來。
余氏笑了笑,看了周子元道:「你這是怕我不允,才親自來說的?」
「娘……」周子元略帶不滿的看了余氏。
「好了,去吧,去吧。」余氏擺了手,「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是,娘,那我們不打擾娘歇息。」張寧馨站了起來。
周子元對著張寧馨搖了搖頭,張寧馨卻是已經福了一禮,便要退出去。周子元無奈,只得跟著往外退。
劉氏喊了奶娘抱了祿兒緊跟著朝外走。
才走幾步,便聽到屋裡「哐啷」一陣響。
周子元步子頓了頓,張寧馨笑了笑,「走吧,許是哪個下人笨手笨腳的。」
遠遠走過拐角的劉氏便在這時站住了腳,回頭睨了二人,眉眼中含了抹冷冷的笑意。
隆平候府設宴,雖說只是家宴,然卻是煊赫隆重至極。除至親好友外,京中王公親貴皆至,滿座名門雲集,竟不遜色於煌煌宮宴。
張寧馨早早便同周子元來到候府,周子元被張廣嗣邀到前院待男客,張寧馨則留在後院隨同隆平候夫人陸氏款待女客。
數天前的雪早被這幾日的陽光消融,屋檐牆角不時有淅淅瀝瀝的雪水滴噠流下,被雪水洗過的屋宇庭院較之多往越發多了幾分明淨。便是那些已經花葉凋零的花草樹木在陽光下似乎也有著幾分鮮亮的美。
隆平候府一隅,軒轅祈持了蘸滿濃濃墨汁的筆,廣袖微挽,下一瞬間,白如雪的宣紙上便是一棵枝杆虬結的老梅樹身。稍傾將手裡的筆一扔,取了另一枝蘸滿紅色的筆,隨意間勾勒幾筆,一瞬間,一張寒梅綻放圖便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