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利潤收割(三)

  「是我!」

  周明華臉上的微笑,驟然間變成了冷笑:「沒想到吧,安普頓先生,我還活著。」

  「這不可能!」安普頓難以置信,「十年前,港城,你不是早就死在……」

  「可惜啊,那一槍偏了一點點,沒能要我的命。」周明華大笑,眼裡一片仇恨,「老天留著我這條命,就是為了讓我今天回來找你,身敗名裂的滋味如何?當年你讓我承受的一切,今天我如數奉還。」

  說著,周明華偏頭,目光又落到了安普頓身旁的伊芙·艾琳娜身上。

  伊芙·艾琳娜見到周明華,如見鬼魅,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臉上神色十分驚恐。

  「艾琳娜小姐,你說是嗎?」周明華似笑非笑。

  伊芙·艾琳娜心中一驚,急聲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周明華哈哈笑道:「安普頓已經完了,艾琳娜小姐還擔心什麼?我們華國有句古話,叫做『良禽擇木而棲』,你既然已經選擇揭露他在金融交易市場上的違規操作,曝光他坑害廣大基金投資者的行為,就應該已經想好了退路,我相信以艾琳娜小姐的心計,此刻肯定已經跟安聯資本集團其他接手的董事搭上話了,我也相信其他接手的董事,一定也能按照你的想法,賞罰分明,艾琳娜小姐的未來,註定前途無量啊!」

  「是你!」安普頓迴轉身,雙目圓瞪,死死地盯著伊芙·艾琳娜。

  「你別聽他胡說,怎麼可能是我?」伊芙·艾琳娜震驚地道,「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周明華微笑地看著倆人,繼續道:「若非不是艾琳娜小姐棄暗投明,我們又豈能如此精準地在這裡等候安普頓先生呢?」

  說著,周明華招了招手,旁邊保鏢便帶出了一人。

  那人抬眼望了望伊芙·艾琳娜,非常不好意思地道:「艾琳娜小姐,抱歉,我沒想到外面有人監視,出門就被攔住了,你讓我先去機場布置,我實在沒法辦到。」

  安普頓認出這人是艾琳娜的助手,心中頓時大怒,目眥欲裂地大吼道:「沒想到……真的是你,也是……我早該想到的,基金淨值封閉期間,所有交易數據,沒人能比你更清楚,英鎊匯率上潰敗之後,詳細的交易數據,這麼快就完全泄露了,不是你還有誰?」

  「我怎麼知道?」伊芙·艾琳娜急得跳腳,「公司的每個基金經理,都能接觸到核心數據,都有嫌疑,還有『太平洋資管』的瓦爾特古先生,你就那麼信任瓦爾特古先生?在集團內部,他可是你的競爭對手,我們奧蘭資本倒下之後,集團的所有對沖基金投資業務,可就全落在了他們『太平洋資管』手裡。」

  「十年了,艾琳娜小姐這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本領,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不等安普頓暴怒出手,周明華冷笑地接話:「瓦爾特古先生在金融資本市場的人品,算得上是有口皆碑的,他要與自己的對手競爭,那麼只會是正面競爭,斷然不會幹出這種背後陰人的損招,這一點,安普頓先生與對方相交十幾年時間,心裡應該清楚,這樣的謊言,你可騙不了他啊!」

  安普頓死死地盯著伊芙·艾琳娜,眼裡殺機隱現。

  各種證據擺在面前,他實在想不出來為伊芙·艾琳娜開脫的理由,這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最為信任的人啊!

  沒想到,沒想到……

  他先前在心裡說過,縱然他完了,但若讓他知道是誰背叛的自己,陰險地斷了自己後路,他一定會拉著那人一起下地獄。

  「姓周的,你……胡言亂語!」

  伊芙·艾琳娜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用力指著周明華。

  周明華呵呵笑道:「要說胡言亂語,誰能比得過艾琳娜小姐你呢?十年前,在港城,無中生有的事,你不過寥寥幾句話,就讓我妻離子散,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不得不背離祖國,隱姓埋名,隱忍十年!」

  「所以……你是來復仇的,對嗎?」

  伊芙·艾琳娜死盯著周明華,驟然間,心裡感覺到了無盡的恐懼。

  她原本以為面前的這個人,早就死了,沒想到對方隱忍十年,還活著,還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覺得呢?」周明華冷冷地看著伊芙·艾琳娜。

  「那你不該找我。」伊芙·艾琳娜注意到對方眼裡的仇恨,急忙向後又退了兩步,「設計陷害你,不是我的主意。」

  「自然知道不是你的主意。」周明華說道,「金融交易市場的勝敗,總是伴隨著巨額的財富轉移,重利之下,利用一些見不得光的陰損招數,我也能夠理解,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我的妻女,讓她們深陷匪徒之手,最終丟了性命。」

  「人都有底線,可你僭越了底線,那麼……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也沒料到,後來……會成那樣的局面。」伊芙·艾琳娜還想替自己辯解。

  周明華已經懶得看她,迴轉眼神,繼續盯著安普頓:「安普頓先生是繼續站在這裡與我耗時間,等到安聯資本集團接替你的人到來,還是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我們之間的恩怨,十年過去了,也是該了結一下了。」

  「我有選擇嗎?」

  安普頓環顧了周圍的眾人一眼,然後又冷冷地瞧了瞧伊芙·艾琳娜。

  周明華笑了笑,說道:「當然有,留在這裡,你不會死,最多被資本拋棄,坐幾年牢,但我不保證你在柏林的妻女會沒事,被資本拋棄之後,你就是一條喪家之犬,我想沒人會在意你和你家人的死活。」

  安普頓沒想到周明華如此狠毒,居然拿他妻女威脅他。

  周明華看見安普頓震驚、怨毒的眼神,聳了聳肩,呵呵笑了笑,說道:「別這麼看著我,我這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若非要讓你身敗名裂,親身嘗一嘗我當年所受的痛苦。」

  「我不至於要等十年時間。」

  「當然……如果你願意跟我走,願意跟我談一談的話,你的妻女,我可以放過,血債,終將是需要用血來償還的,無論是你的,還是你家人的。」

  「好,我跟你走!」安普頓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周明華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安普頓先生是明事理的人,定然是想跟我談一談的。」

  說著,周明華又望了望伊芙·艾琳娜,繼續說道:「艾琳娜小姐,一塊走吧,我們倆之間,也有些帳,該算一算了。」

  「我……」

  伊芙·艾琳娜下意識地想拒絕。

  這個時候,周明華身邊的保鏢,已經疾步走出,來到了她的身邊。

  安普頓為了悄無聲息的離開,讓伊芙·艾琳娜支開了所有的人,所以此時此刻,這個停車場的位置,並沒有奧蘭資本的其他人。

  伊芙·艾琳娜想喊,保鏢手中,一柄尖刀,已經抵在了她的腰畔。

  這下,是她不想去也得去了。

  倆人在周明華的脅迫下,被帶到了金融城外,泰晤士河岸邊的一處高空餐廳,餐廳里,除了服務員,沒有其他客人。

  「從這裡,能俯看整個金融城。」周明華坐在餐桌旁邊,眼睛瞥向窗外,輕輕說道,「我們華國,古代的時候,判了死刑的犯人,在行刑前,獄卒總是會給犯人準備一頓豐盛的斷頭飯,作為送行。」

  「安普頓先生,我不是吝嗇的人,臨死之前,你想吃什麼,喝什麼,隨便點。」

  「接替你的人,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以後,才能抵達倫敦。」

  「這兩個小時,我們聊一聊當年的事,也順便聊一聊你執掌奧蘭資本以來,做了多少不擇手段的惡事。」

  「艾琳娜小姐也請放鬆一些,放心,今天我沒想要你的性命。」

  「畢竟,你的命,對我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當年港城一事……」安普頓自知死路一條,也不再掙扎,回憶道,「雖是我出的主意,但也有華爾街資本的配合,我們原意是想脅迫、逼反你,沒想要你妻女的性命,只是事情真的做了,總有些出乎意料的發展。」

  安普頓仔細回憶,將當年的事,基本還原了一遍。

  周明華靜靜地聽著,不時露出痛苦的神色,十年過去了,有些東西,埋在心底,永遠都無法忘懷。

  「我就說……是意外!」

  伊芙·艾琳娜在安普頓講述完之後,有些害怕地辯解。

  周明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說道:「明知鑄成大錯,卻還僱傭槍手殺我,想要斬草除根,將所有真相掩埋在迷霧裡,總不是意外吧?」

  「這十年,你們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周明華語氣平靜,胸中卻有驚雷響起,神色顯得有些猙獰:「妻女死去,被自己的國家掛上紅色通緝令,身敗名裂,遠走他國,隱姓埋名,父母不得見,故土不能回,這期間的折磨,你們體會不到,也無法明白。」

  安普頓和伊芙·艾琳娜盡皆沉默。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周明華低頭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安普頓先生,這最後一頓飯,吃也吃過了,我想聽的,也都聽到了,你也該上路了。」

  安普頓望了一眼窗外,站起身,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一顆紅點,苦笑了一聲。

  周明華沒給他任何生路,除了讓他自殺,還留了一個槍手,這裡,也是對方早就布置好了的,他沒有任何選擇、反擊的餘地。

  「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安普頓打開窗,任由冷風灌進來。

  周明華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華人一諾千金,不像你們出爾反爾,不擇手段,你死了,她們自會安全。」

  「那就好!」安普頓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安普頓又把目光望向伊芙·艾琳娜:「從95年開始,你就作為我的助理,一路跟著我,我是真沒想到最終是你把我從懸崖邊上,推進了深淵,不過……我也不怪你,我完了,你想在安聯資本繼續待下去,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只是……」

  「艾琳娜,看在十幾年的情分上,我想拜託你照顧一下我的妻子和女兒,可好?」

  「我在金融交易市場縱橫的這些年,積攢了不少財富,都放在瑞士銀行了,你過來,我告訴你如何把這筆錢取出來,希望你能把它轉交到我妻子和女兒手上,當然……你也可以不轉交,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伊芙·艾琳娜看著安普頓,見他神色悽慘。

  想起對方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確實不少,一時,不由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她看了一眼周明華,只見這人低頭喝咖啡,對於周遭一切,似乎突然間,又變得漠不關心起來,不由咬了咬嘴唇,向著安普頓靠近。

  安普頓遞給她一張銀行卡,然後……

  趁著伊芙·艾琳娜伸手接卡的時候,一柄剛剛餐桌上,切牛排的小刀,從安普頓隱藏的另一隻手裡顯現,插向她雪白的脖頸。

  刀光一閃,伊芙·艾琳娜驟然驚覺,她驚愕地抬頭,想要逃,卻已經來不及了。

  鋒利的尖刀,沿著雪頸,直沒而入。

  安普頓看著伊芙·艾琳娜驚恐的眼神,看著鮮血湧出,哈哈大笑,神色顯得癲狂而又猙獰:「艾琳娜,隨我一起下地獄吧!」

  說完,他抽刀,血濺五尺。

  伊芙·艾琳娜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傷口,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雙漂亮的眼睛,用力地看向端坐的周明華,滿眼的哀求。

  周明華側身、抬頭,看著眼前的驚變,雖有錯愕,卻也不覺意外。

  殺人誅心!

  他把叛徒的罪名,按在伊芙·艾琳娜身上,就是希望安普頓這個臨死之人,能夠在死之前,幫忙解決掉這個女人,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不怪他心狠,而是妻女的兩條性命,加上死裡逃生,十年的隱忍。

  只有這倆人的鮮血,才能撫平他心裡的仇恨。

  「周明華,記得你答應我的。」

  安普頓握著染血的刀,已如惡鬼,清晰地吐出一句華語,捨身一撞,從破碎的玻璃中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