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屈克眼睛一亮,根本沒想到蘇越如此乾脆利落。
英鎊匯率市場上,被鎖的多頭主力機構不少,沒來得及平倉止損的多頭資金,加上止損、爆倉待平的散戶、遊資資金,可達千億美元級別。
這麼龐大的資金體量,加上空頭主力的連續頂單殺跌。
是一兩個交易日內,是沒法被市場消化的。
蘇越能夠以周一英鎊匯率的開盤價位,全盤接手他手裡的多頭持倉單,算得上是相當優厚的條件了。
這至少能減免他們很大的虧損,讓『南非銀行投資基金』避免被清盤的命運。
也讓他保住了名聲。
「多謝蘇先生。」派屈克高興地道,「不知蘇先生是想以個人,還是公司為主體,收購米拉德?」
「個人如何?」蘇越問道。
派屈克說道:「個人的話,由於是跨國收購,在南非的律法下,會有諸多問題。」
「所以,你的意見,還是以公司為主體進行收購,容易一些?」蘇越盯著派屈克,繼續問道。
派屈克點了點頭:「抱歉,蘇先生,恕我直言,其實一直以來,各國對於華資,對於華人,都是抱著警惕心理,心生防備的,你們進行海外併購的案例很少,就是這方面的原因,縱然你們是買方,出價也合理,可是在整個收購談判中,依然處於被動。」
「要想解決這種被動,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收購,就需要打消南非報業集團對你們的防備和顧慮,減少不必要的阻礙。」
「南非報業集團的股東陣營,除了PIC,其餘絕大多數都是華爾街資本。」
「蘇先生在港城、在倫敦,通過港城金融交易市場,通過LME銅和英鎊匯率市場,剿殺了許多華爾街資本,我想他們若是知道收購米拉德的資本方是蘇先生,以及您的『添越資本』,恐怕不會輕易答應收購條款。」
「所以,我建議蘇先生若想在南非、北美完成收購目標。」
「不宜直接使用您和您公司的名義,需得用您控股的另外公司,再註冊一家當地金融投資公司,然後再進行收購,這期間……由我來幫您操盤,您不需要自己出面,只需要派團隊跟隨、接洽、監督就可以了。」
蘇越沉思片刻,覺得派屈克說得確實在理。
「那就以遠東銀行為主體收購吧!」蘇越想了想,說道,「我會讓遠東銀行在南非建立一家金融投資公司,然後以這家投資公司來併購米拉德。」
蘇越從滙豐銀行手裡,竊取遠東銀行控制權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
以遠東銀行作為收購米拉德的切入點,減少收購方案行進中的阻礙,蘇越覺得這麼做,相對顯得合理一些。
只要股權收入了遠東銀行囊中,隨時都可以劃轉到母公司和他自己手裡。
當然,這種伎倆,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華爾街各系資本,又不是傻子,只要深入調查,還是能查到他蘇越頭上,只是他想收購的米拉德,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技術、金融核心公司,對方的防備心不會太重,就算有些人知道了,在利益足夠打動人心之時,也不會多事。
如此……
在這些西方資本面前,做個簡單的掩護,不至於公開性地落人口實,也就足夠了。
「可以!」派屈克微笑地點頭,「那我到時候,就在南非,等候蘇先生的好消息了,祝我們合作愉快!」
蘇越微笑頷首,再次與派屈克握了握手。
派屈克頓了頓,又說道:「其實……最近貴國的華商銀行,也正在與我行洽談股權收購事宜,想要入股我們南非標準銀行,如果談判順利的話,未來華商銀行將會成為我行最大的股東,說起來,我們也算華資的一部分。」
「這事我也聽說了。」蘇越說道,「希望以後能與派屈克先生有更多的合作吧!」
在全球金融交易市場上,就算有能力,單打獨鬥,也註定行不通,只有把利益集團不斷擴大,尋求更多的盟友,才能不斷地獲得更多的利益。
派屈克最後說出那番話,就是想拉近與他、與華資的關係。
蘇越想利用對方收購米拉德,想利用對方讓遠東銀行在南非稍微立住腳跟,自然不會拒絕對方的這種好意。
倆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繼續閒聊,增進關係。
派屈克開始說起他對於華國的印象,並說起他接觸過的許多華國投資者,蘇越雖未去過南非,卻也能從腦海中,以往和未來的一些記憶中,找出一些當地風貌、顯著特徵等信息,與他攀談幾句。
尤利西斯對於南非和華國,都不陌生。
在倆人話題冷淡的時候,總能及時的衍生話題,提升熱度,一頓飯下來,大家卻也相談甚歡。
吃完飯,回到酒店。
蘇越接到聶遠征的電話,正如他猜測的那樣,英國央行的普利女士,確實是想把華資團隊中國資的那部分盈利資金,也留在英國境內。
明白了對方的打算之後,接下來,想必就是兩國談判、講價的過程了。
這些事情,蘇越知道也就算了,不想多管,他也無法多管。
接完聶遠征的電話之後,蘇越就開始坐在酒店的電腦前,瀏覽著網絡上,關於倫敦金融市場的各種信息。
因為巴澤爾堅持持有英鎊的公開言論影響。
市場中,大家拋售英鎊,搶兌美元的風潮,得到了一些緩解,恐慌擴散的速度,在逐漸減緩。
不過,搶兌風潮,其恐慌情緒,雖然沒有急速性的繼續擴散。
但是,關於整個英國的經濟危機、金融危機、次貸危機等言論,討論的熱度,卻是越來越高,市場看空的情緒,依然在持續高漲。
蘇越在英鎊匯市多空之戰勝負未分之時,先行發布到市場中的那些由公司調研員辛苦反饋回來的各種利空消息、調研數據,此刻,也逐漸地被證實,各種慘不忍睹的經濟數據、公司大規模倒閉、破產的新聞,還有各金融機構最新一個月的貸款違約數據等等信息,在英國國家統計局還沒有正式公布之前,就已在市場漫天飛舞。
此時此刻,再遲鈍的投資者,也知道危機已臨,市場由多轉空,已成定局。
12月2號,星期天,市場的各種利空消息,繼續鋪天蓋地的轟炸倫敦金融城,同時……關於英國央行將在12月4日議息會議降息25個基點到35個基點的言論,也開始充盈金融城的各個角落,飛快地向著世界各地擴散。
也在這一日,蘇越安插在奧蘭資本的戴娜·尤妮斯小姐,通過私密郵件,將奧蘭資本各支基金淨值腰斬,安普頓隱瞞基金淨值,枉顧投資者利益的諸多數據文件,傳輸給了蘇越,並表示她將離開奧蘭資本。
蘇越收到郵件後,對於安普頓的愚蠢行為,有些吃驚。
他知道這封郵件曝光之後,奧蘭資本徹底完了,執掌奧蘭資本超過10年的安普頓,也將遭到奧蘭資本各支基金廣大投資者的瘋狂唾罵和報復,其職業生涯徹底完蛋,必將被安聯資本踢出局,成為資本市場的一條喪家之犬。
蘇越告知戴娜·尤妮斯,讓她先穩住一段時間,別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奧蘭資本。
以防她暗通對手的事情,被人懷疑,並查了出來,憑白替安普頓背了奧蘭資本在倫敦金融交易市場接連虧損、被迫破產的黑鍋。
同時,蘇越將郵件的數據處理、加工了一番,抹掉了許多痕跡。
然後把相關內容,轉發給了對安普頓恨之入骨的周明華,讓對方來解決這個在全球金融資本市場,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不計一切手段、毫無原則的資本掌舵人。
周明華拿到這些數據,心中極為振奮。
他即刻將這些數據和安普頓隱瞞基金淨值腰斬實況,豪賭英鎊匯率,最終一敗塗地,奧蘭資本實則已經破產的諸多消息,通過『紐銀美隆』在倫敦媒體界,能夠運用的一切力量,飛速地散播到整個倫敦城,傳播到法國、德國,遍及整個歐洲。
消息一經發布,整個歐洲資本投資市場,一片譁然。
資本巨頭安聯資本,瞬間深陷輿論旋渦。
其旗下保險、銀行、信託公司,其管理的德國國家基金、社會養老基金等各部,皆受到了客戶、投資者們的一致質疑。
特別是奧蘭資本的各支基金投資者,瞬間陷入了恐慌情緒。
紛紛要求安聯資本集團給個說法。
按照規定,這種基金管理公司對於旗下基金淨值隱瞞、造假的行為,一旦坐實,不但投資者可以強制贖回基金份額,而且其母公司,還得承擔巨額的賠償,其信譽,也將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消息發酵之下,危機,在安聯資本內部瞬間蔓延。
德國,柏林,安聯資本集團總部。
董事會主席安德烈先生暴跳如雷,在德國財政大臣、政府各系要員的電話詢問下,在他一再保證集團管理的國家各系公共基金不會存在任何問題,整個集團信用受到極大挑戰下,他即刻號召在德國的所有董事,召開臨時董事會,罷免了安普頓的董事席位和董事身份,並讓自己信任的安德里安即刻前往倫敦,接手奧蘭資本的一切。
此時此刻,無論多大的損失,安聯資本都得承受。
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查證清楚此事,並以最快的速度安撫好投資者們,不然整個安聯資本集團,都會因為奧蘭資本的問題,全線崩盤。
面對安普頓的愚蠢行為,安德烈此刻想殺了對方的心都有。
可惜,在現下這種情況下,就算殺了對方,也解決不了巨額虧損的投資者們心頭那燒起來的滔天怒火。
倫敦,奧蘭資本內部。
安普頓根本沒想到自己辛苦隱瞞的事實,居然這麼快就被爆了出來,徹底斷了他的一切退路和生路。
如果事情,沒有以這種形式曝光。
有瓦爾特古說情,有集團考慮事情真相曝光之後,對於集團信用和聲譽的打擊顧慮,他也許還能在投資者群體那裡,矇混過關,推說這種虧損,是英鎊匯率市場的極端行情造成的,推說『貝來徳資本集團』的喬蒂·沙曼,比他虧得還要多,從而以市場的過錯,掩蓋自己的接連失誤,度過這次職業生涯上的最大危機。
可惜……
事實被人提前曝光,先入為主之下,結合奧蘭資本極為悽慘的淨值,沒人再會繼續聽他狡辯了。
「是誰,是誰在斷我後路?」
安普頓牙關緊咬,雙眼裡一片怨毒,內心暴怒。
他儘管死到臨頭了,可這個將他從懸崖邊上,推進深淵的曝光者,一旦有可能,他一定要拉著對方,一起下地獄。
可惜的是,他沒有時間了。
在事情被曝光的三個小時,他一直信任的伊芙·艾琳娜便告訴他,他已經被集團給除名了,並且董事局成員,集團副總裁艾德里安,已經乘坐專機,帶著團隊,飛往倫敦。
奧蘭資本,屬於他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聽見集團反應如此迅速,安普頓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只能放棄尋找曝光人的想法,站起來,準備就此跑路。
這些年來,他作為安聯資本集團董事,執掌奧蘭資本,積累了不少財富。
縱然金融資本市場,他再也混不下去,但靠著上半輩子積累的財富,找一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圓滿地度過下輩子,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這是他的過錯,他在德國柏林的妻子和女兒,縱然安德烈再暴躁,再對他恨之入骨,應當也不會拿他妻子和女兒開刀。
他只是賭輸了,失去了資本市場的立足之地。
並不會傻傻地等在這裡,等著集團的處置,等著投資者群體的聲討,等著德國相關法律的制裁。
他安普頓縱橫資本市場十幾年時間,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艾琳娜,你留下來吧,我走之後,奧蘭資本的一切過錯,你都可以推到我身上。」安普頓看著面前妖嬈的女子,說道,「艾德里安鐵血手腕,但對錯分明,奧蘭資本也許會破產,但你應該還能留在安聯資本集團。」
「多謝董事長的關心。」伊芙·艾琳娜笑了笑,說道,「機票,我已經為您訂好了。」
安普頓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徑直離開了奧蘭資本的駐地,可當他剛剛走出大門,還未坐上專用司機的車。
一群人,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安普頓先生,這麼急著走,不聊一聊嗎?」
圍過來的一群人里,一位跟他年紀差不多,身材稍微瘦小的黃皮膚中年男子,眼神冷厲,微笑地看著他。
安普頓一愣,進而看清楚他的臉,震驚道:「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