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八爺想來想去，覺得有點難辦。
你說不去吧？
馬主任得罪不起啊，答應了別人，照看著市場的。
這種市場，必須有個人震著。
這些年文明執法了，那些小攤小販，或者打架鬧事的，連xx所來了都不怕，電視看多了，甚至還有人說我有權保持沉默，市場那些人更不行。
九瞟眼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他想插手水果生意？
他那個木魚腦殼，想得到這一塊兒？
他要想得到，就不至於去收保護費了。
瞎搞。
不過，九瞟眼要是真有這個想法，也還不錯。
自己早就不想管了。
對他來說就是個爛攤子，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小偷小摸的事情特別多。
「估計是想明白了，總算是落正了。」
鍾八爺撇了撇茶沫子，回想起這些年，和九瞟眼那些往事。
年紀大了，熄了火氣，常常還覺得有點惺惺相惜。
畢竟是老夥計了。
作點水果生意，也還是不錯嘛。
這才是正道。
但你搞這麼高調是幾個意思？
你要作這個，垮下臉到你舅爺家哭一場不就完了。
三樓上還有兩間屋子，住著常年跟著自己的幾個兄弟。
就是專門處理這種事務的，還在睡覺。
自己那麼長條產業，怎麼可能沒有幾個這方面的人。
他卻沒上去叫人。
讓他們睡。
自己喝茶。
差不多快9點了，才有一個手下睡醒了下來。
個子有一米八左右，頭髮亂蓬蓬的，是個歪鼻子，眼眶上面一條疤，身體很健壯。
但走個路歪歪扭扭的，給人感覺就沒個正形。
看見鍾八爺，背微微一彎，咧嘴一笑：「嘿嘿，八爺您早。」
「嗯，吃飯了沒？」
「還沒，正準備出去吃碗麵。」
「坐。」鍾八爺一指對面的椅子，拿起扣在茶盤上的一個杯子，親自倒了杯茶：「吃了，帶幾個人到批發市場去一趟，注意點，九瞟眼在那邊，不要和他起衝突，去看看怎麼回事。」
如果范陽在這兒，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個人，居然是小鎮上的李老四。
上一次被大軍，柱子，打個半死的李老四。
在小鎮上，他是沒臉呆下去了。
以前在地方上，好歹還是掛了號的人物，平常誰看到了自己，都得禮讓三分，路都是橫著走。
撞倒了別人的攤子，別人還得給他賠錢。
即便縣城裡，他李老四也算一號人物。
卻給人打個半死。
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一個多月。
走路都是瘸的。
這一次，可是丟臉丟盡。
在家裡呆不下去，就跑到縣裡來，托熟人投靠鍾八爺，卻不想縣裡的人都知道了，百般嘲笑。
無奈，他破罐子破摔，索性承認了，說自己一人打翻四個，最後力戰進的醫院。
等范陽一回來，他就要報仇雪恨。
仗著給鍾八爺辦事，慢慢的恢復了點氣勢，個把星期總得回小鎮一次，又開始有點蹦躂了。
可自從范陽一回來，他就再沒回過小鎮。
再也不提報仇雪恨了。
只求躲得遠遠的。
「行的，八爺，我這就去。」
出了茶樓，李老四跑到對面的一處工地，叫了施工隊的幾個工人，就往批發市場走去。
這個事情他不是第一次辦了，批發市場屁事情多，但每一次自己帶人過去，對面的人都是瑟瑟發抖，再不敢說二話。
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享受。
即便九瞟眼，他也沒放在眼裡。
你還敢和鍾八爺橫？
一個過氣的老流氓而已。
而對九瞟眼這種老流氓，其他人怕，他李老四不怕。
什麼德性大家心裡清楚，軟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九瞟眼實際上怕死得很，前兩年鬧個笑話，遊戲廳都被人搶了，連職高的一群屁崽子都干不過。
他帶著人大搖大擺的走著。
走不了幾步，崴到老傷，還得瘸一下。
扶了下鼻子，現在這身體毛病多得很，常常感覺通不了氣，這鼻子就是被大軍幾人打歪的。
而另一邊，水泥廠，李科長一夜沒睡好。
早上6點多就起床了，穿上鞋子臉都沒洗，就要下樓。
女兒的房間還亮著燈，聽見動靜一下子把門拉開：「爸，你去哪兒？」
昨天恰好李美靜也在皮鞋廠。
她現在每天都要到皮鞋廠等爸爸下班。
盼著能見范陽一面。
卻沒想到出了大事，江軍連夜帶著人到縣城。
自己擔心了一晚上，也是一夜沒睡。
「我去上班。」
「他們回來了嗎？」
「不知道。」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李美靜秀眉一皺。
「我先去問問。」李科長換上皮鞋，就要出門。
「爸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李美靜門一關，就換衣服。
「你不上班？」李科長問道。
「順便去上班，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爸爸。」
李科長豈會不知女兒心思，想了下：「那走吧，和你媽媽說一聲。」
李美靜的媽媽也醒了，穿著睡衣把門打開：「那你們等等，我也起床了，一起去看看吧，這些孩子啊，太不讓人省心了。」
李科長嘆口氣，皮鞋廠才剛剛走入軌道，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問題啊。
又有點埋怨范陽不知輕重，竟然把皮鞋廠的工人帶走。
也很擔心他真出什麼事情。
一家三口來到皮鞋廠，7點不到。
卻不料張雪輝和一乾女工，也等在皮鞋廠門口。
往日這個時間，廠里早就開門了。
王叔還是和平常一樣，7點準時到廠，準備開門。
一問，沒有回來。
廠里所有人都沒回來。
電話也沒一個。
這下子，全都急了。
李科長放心不下，打算到縣裡去一趟，他們這麼多人，縣裡只有那麼大個地方，肯定能找得到。
結果李美靜也堅持要去。
張雪輝也很擔心江軍，也嚷著要去。
「美靜你還要上班。」李科長皺著眉說道。
而李美靜眼眶含著眼淚，就快哭了出來。
和張雪輝手牽著手。
「算了，我去給美靜請假。」她媽媽拍拍女兒的背，一臉心疼：「算了，我去給美靜請假。」
王叔也說要去。
李科長攔住：「廠里還要照常開工，廠里也必須要人守著，萬一有什麼事，家裡不能亂。」
便帶著李美靜，張雪輝，去路邊搭班車。
三人剛走不久。
縫紉組一個女工，那個叫王瑤的女孩子，也是瞪著通紅的雙眼。
牙齒一咬，放下手裡的活兒，把圍裙脫了。
一句招呼都不打，跟著往客運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