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結親
又是兩個時辰,朱誠將身上的汗全歇下去了,這才從侍衛房出來。
而這時,日頭已經徹底落了下去,落日餘暉在地上拖出長長的霞光。
安王已經足足跪了一天,整個人已經沒了人模樣,臉頰凹陷,眼窩烏青。
看到朱誠過來,他才掙扎著,眼皮子微不可察的上揚了些,眼裡的光微不可察。
朱誠看的唏噓,面上卻還是擺出了一副自己盡了力的高高在上模樣:「安王,隨咱家去吧。」
聽到這話,安王身子微抖,整個人眼裡顯出三分不敢置信七分劫後餘生的狂喜。
嘴唇翕呼,到底什麼話都沒說,安王情緒緩和下來,面色出奇的冷靜,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才剛剛站起身子,整個人雙腳一軟,差點又摔回去。
朱誠在旁邊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把人穩穩噹噹的扶住,還不忘貼心的問道:「咱家給安王安排一頂轎子?」
話才落音,就被安王斬釘截鐵給拒了,他深吸一口氣,站穩身形,這才鬆開抓著朱誠的手,嗓子眼像是破舊的風車,嘶啞難聽。
「多謝公公好意,轎子就不必了,本王戎馬一生,只躺過擔架,沒坐過轎子。」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倒是讓朱誠高看他一眼,也不勉強,跟在他身後往御書房過去。
他這也是明智之舉,還沒糊塗,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他這麼一跪一走,多少帶點苦肉計請罪的心思,可若是坐了轎子,只怕會有烈火烹油的趨勢。
安王一瘸一拐,咬著牙走到御書房,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哪怕他急急忙忙,全身冷汗淋淋,但還是咬著牙挺了過來。
朱誠沒有停頓,徑直把人給帶了進去。
御書房內,謝靈正坐著,一張素白的面上面無表情,瞳孔幽深,不怒自威。
而在謝靈對面,坐著的是謝俶,他背脊挺直,寬大的袖袍半垂在棋盤上,手裡捻著一顆黑色棋子,眉目半垂著,瞧著冷清悲憫,注意力似乎都落在棋盤上。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安王咬緊了牙根,身子繃緊,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著甚至露出了青筋。
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安王閉了閉眼,面上一派的痛心疾首,高聲唱和:「臣,與陛下請罪!」
謝靈手裡端著茶盞,盤腿坐著,視線冷冷的放在安王身上,分不清是喜是怒,聲音更是毫無波動:「哦?
安王何罪之有?」
安王筆挺的跪著,濕透的衣裳緊貼著壯碩的身形,顯出他這幾年馳騁疆場的痕跡。
聽了謝靈的話,安王暗地裡咬了牙根。
這小皇帝,分明是明知故問,給他難堪!
心中陡然湧出一股悲涼,安王語氣肅冷,猛地伏倒在地:「臣不該欺瞞陛下,臣罪該萬死!」
他這話一出,屋子裡安靜的出奇,再沒人開口,只能聽到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響。
聽著像是謝俶在演練棋局,有一搭沒一搭,極規律。
良久,謝靈終於開了口,終於不是之前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語氣帶了三分肅殺。
「好一個重病在床!安王還真是給朕演了一齣好戲啊!」
他這話一出,頓時屋子裡殺意頓顯,朱誠更是大氣不敢出。
安王不敢在這時候接茬,一片安靜中,謝俶的聲音在這時候突兀的響了起來。
「欺君,是死罪。」
五個字,卻讓屋子裡氣氛越發的沉重起來,安王跪在地上,身子骨如墜冰窖,冷到了骨子裡。
瞳孔放大,咬著牙根,安王心裡對謝俶恨極了,他這是要讓他死啊!謝俶自詡不流於世俗,性子冷清不喜與人計較,可現在看,不過也是沽名釣譽之徒,落井下石用的熟練的很!
他若是今日過了這關,必不會忘了謝俶如今之仇!
身子伏下的更低,安王語氣更加悲壯,帶了哭腔,聲音拔高了好幾個調:「臣!罪該萬死啊!請陛下賜臣死罪!臣死而無悔!只求陛下看在臣大半輩子為大禹操勞的份上,赦免臣那無辜的兒子!」
他說著說著,已然是泣不成聲,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這幅唱作俱佳的模樣,倒是把謝靈幾人給鎮住,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著實看著有幾分可憐。
朱誠在一旁終於幫著說了話:「安王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如陛下聽聽安王的解釋?」
謝靈看安王哭的實在太過慘烈,一時只覺得辣眼睛,這麼大一男人哭的跟孩童似的,他這位王叔還真是不要臉了。
「朕也好奇,安王偷偷離京,演了這麼大一場戲,究竟是為了什麼。」
謝靈話說完,安王腦子裡便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他回京的路上,就已經在心裡將說辭給圓了一遍,確認打磨的毫無破綻,只要謝靈肯見他,他定然會有一線生機。
如今聽他果然問起他離京一事,正要擺出姿態,將說詞有聲有色給吐出來,就聽到謝俶忽然又開腔。
「安王這般偷偷摸摸,莫不是要為謀逆做準備?」
這話一出,不止安王嚇了一激靈,一旁的朱誠都嚇出來一身的冷汗。
這雍王未免太敢說了一些,謀逆二字都敢說出口,還當著陛下的面。
謝靈也看了謝俶一眼,意義不明。
安王這回是徹底的打了個激靈,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俶這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他是真的知道了什麼,還是隨口一說詐他?
心裡像是綁了個石頭七上八下,安王不敢多想,連忙辯解:「陛下,天地可鑑!臣絕對沒有謀逆之心!您給臣十個膽子,臣也不敢如此啊!」
這罪要是認下了,他這死罪是跑不了了,安王可不傻。
表完忠心安王抬起頭,死死地瞪著謝俶:「不知雍王殿下這話是何居心,莫不是還記著上次的仇,非要置本王於死地不成?」
他這話說的痛心疾首,眼看著就要去跟謝俶拼命,旁邊的朱誠連忙上去把人拉住。
「安王息怒,雍王也只是有心無意,您千萬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