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大禹五年一度的國宴,重臣國戚紛紛進宮,熱鬧非凡。
謝俶在宮門前下了馬車,視線往宋擷玉身後的辛柔身上一瞥而過,看不清眸中意圖。
宋擷玉察覺到謝俶的視線,朝他彎了彎唇,一雙桃花眼彎成了弦月,意味深長的開口:「這招棋,有大用。」
她一向聰明,謝俶也不干涉,只交代了一句:「謹慎些,有事往我身上推。」
宋擷玉心口漏了一拍,為了掩蓋自己紛亂的情緒,胡亂的點了頭,謝俶不再耽擱,緊了緊身上的黑金錦袍,跟著小太監往裡走。
國宴在晚膳時候,而在國宴之前,女眷自行寒暄,而這些大臣王爺,都得去福安殿。
眼看旁邊沒外人,玉淑忍不住調侃:「怪不得咱們王妃嫁給王爺前,那麼多世家小姐擠破了頭想要嫁進雍王府。」
旁人都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夫人不要生事,安分守己,唯獨雍王殿下,卻是一句有事推到他身上,他自然會處理好。
沉穩可靠,謫仙之姿,有傲骨卻沒傲氣,這誰扛的住?
宋擷玉被她調侃的有些不自在,假意訓斥:「再多嘴,回去便抄上十遍清心咒靜心。」
這話的威脅力道自然可見一斑,讓玉淑繡花容易,但讓她寫字,這跟要了她命還難受。
帶著一行人往後宮走,國宴時間還早,宋擷玉打算先去太后宮裡拜見,從宮門到太后的宮殿,路程曲折,多長廊小道,七拐八轉,周圍便靜下來。
快到太后宮殿,拐過一個彎,就看到迎面過來的謝央。
多日不見,他穿著太子管制的官服,陰鬱的黑,襯得他周身陰沉沉的,面上帶著慣有的笑,非但不讓人覺得和藹可親,反而笑的讓人直發毛。
在這兒碰上謝央,並非宋擷玉所願,但等她想要迴避,卻也遲了,謝央嘴角弧度更深,那雙瑞鳳眼緊緊定在宋擷玉身上,墨色漸濃:「玉兒妹妹。」
謝央既然叫出了聲,宋擷玉自然不可能在這時候裝聾子,等謝央走到近前,才淡淡開口打了個招呼:「太子殿下。」
宋擷玉垂眸,掩飾住眼底的厭惡,但仍然能感覺到頭頂謝央不懷好意的打量視線,濕冷,像是某種冷血動物,伸著蛇信子,睜著豎瞳,慢悠悠的纏繞上來。
良久,謝央忽然輕笑,語氣溫和:「孤還是喜歡玉兒妹妹喚太子哥哥。」
他這話乍一聽透著親切,可細品就能體會到其中的輕佻。
宋擷玉扯了扯嘴角,並不給他面子,涼涼開口:「按照禮數,我也更想聽太子喚我一聲皇嬸。」
玉兒妹妹?他也配?
便是因為謝央,宋擷玉對這個稱呼下意識厭惡,果然烏龜配王八,謝央和沈昭昭是天生的一對,噁心人都有一手。
謝央也不生氣,對宋擷玉表現出難得的包容,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寵溺的很。
「稱呼什麼的,不過是習慣罷了,不失禮便好,倒也不必如此一板一眼去苛求。」
這意思,是不打算改口了?
宋擷玉也沒想過謝央能把她的話聽進去,只想趕緊繞過他,多看謝央一眼,她都覺得要洗洗眼睛,再跟他離這麼近,她都怕得針眼。
「太子若是沒其他事,我便先行一步,太后那邊還等著呢。」
言下之意,便是讓謝央讓路。
這長廊不算寬,若兩方相向而行,雖不至於過不去,但少不了衣袂接觸。
眼看宋擷玉對自己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謝央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並不讓路,像是沒聽懂宋擷玉話中意思,甩了袖子,沉聲開口。
「前些日子,倒是發生了一件稀罕事。」謝央拖長了調子:「孤府里進了一些毛賊。」
他一邊說,視線卻緊緊盯著宋擷玉的反應,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宋擷玉眼底除了些微的不耐,並沒有其他。
「那太子可是丟了什麼貴重東西?」宋擷玉敷衍的應和。
謝央視線閃了閃,半晌搖了搖頭:「不曾。」說完話鋒一轉:「不過府上關了一名重犯,孤便猜想,或許這些毛賊是為了救這名重犯而闖的太子府?」
劉慶在謝央身後,將他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這話說的太直白,已經不是試探,就差明晃晃直接開門見山問宋擷玉,這重犯跟她有沒有關係?
悄悄的抬頭打量了一眼,宋擷玉面無異色,興致缺缺。
瞧著不像是知情的樣子,漠不關己,莫名其妙,難道真猜錯了?四季園身後的主顧不是宋擷玉?
劉慶心裡並不相信宋擷玉是王行遠身後的主子,這雍王妃當姑娘時,出了名的沒腦子,年紀又輕,怎麼可能謀劃出四季園這麼大一個局?
多智近妖,慧極必傷,若真是宋擷玉在背後籌劃的這一切,細思極恐……
「那重犯可被救走了?」
謝央咬了咬後槽牙,忽然開口:「不曾。」
宋擷玉還是沒有反應,謝央心有不甘,低低的開口:「那重犯嘴倒是硬的很,百般用刑,就是不開口,倒是衷心,只可惜,跟錯了主子,現如今,身上已然是沒一塊好皮了。」
謝央說完,才終於看到宋擷玉皺了眉頭,嘴角的笑更隱秘了些:「玉兒妹妹似乎對這重犯頗為不忍?莫不是與這重犯有些淵源?」
宋擷玉瞥了他一眼,眼裡赤裸裸的嫌棄,無端給謝央一種看傻子的感覺。
「太子殿下疑心病越發重了,大白天的,就開始疑神疑鬼,您便是想栽贓,好歹也得告訴我那重犯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怎的空口白牙就要定罪?真當大理寺是您隻手遮天不成?」
宋擷玉這頓話說的著實不客氣,將謝央損了個狗血淋頭。
謝央臉上的笑越發勉強,瞧著像是被僵住了,但還是不肯放棄,垂了頭,掩飾住面上的不虞:「玉兒妹妹誤會了,孤只是見你面色不好,所以才言多有失。」
他沒了再試探下去的心思,草草的結尾:「也是孤的不是,怎的跟玉兒妹妹說這些血腥事兒,倒是把玉兒妹妹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