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為難

  將沈昭昭架在高台之上,被迫帶笑喊了十幾聲的皇嬸後,又隨便說了些話,眼看著再聊下去,沈昭昭能把自己憋出內傷,宋擷玉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臉自責的開口:「瞧我,一聊起來就忘了時辰。」

  起身,身上的緋紅色流螢醉花華服順著她的力道行雲流水一般滑落,帶著一股別樣的悅目之感。

  「聽說辛姑娘來雍王后一直陪在太子妃身邊,正巧,我與宋良娣也近半年沒見,想說些私話,辛姑娘也想與太子妃敘舊,不如就留在太子妃房裡,陪著說說話。」

  宋如瑛本來跪在一邊,面色恭謹,垂頭殝首,露出一段細白的長頸,雖看似平靜,可心裡卻屈辱感倍增。

  當年她義無反顧將身子給了太子,不惜和淮陰王府反目,可是放了狠話,一定會出人投地出去,要讓淮陰王府的人都高看她一眼。

  可如今,她不光跟淮陰王府鬧翻,在失了太子的寵愛,在太子府的地位還沒沈昭昭面前一等丫鬟高。

  聽到宋擷玉的話,宋如瑛控制不住的抬頭,緊緊盯著宋擷玉的臉,想要看出她在想什麼,可細細看了過去,只看到宋擷玉臉上一片溫和笑意,並看不出其他。

  沈昭昭冷眼瞧著這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也沒多說什麼,隨意的點點頭,算是應了。

  宋如瑛哪怕心裡不願,可連日以來被沈昭昭壓迫慣了,被沈昭昭一覷,宋如瑛腦子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從跪著的姿勢站了起來。

  宋擷玉沖沈昭昭微笑點頭示意,便帶著宋如瑛出去。

  有丫鬟帶路,要將宋擷玉帶到宋如瑛的院子,只是還沒走到,堪堪才走一半有餘,宋如瑛便停了下來。

  「就在前邊的水榭吧。」

  宋如瑛所住的院子臨湖,太子府內水榭大半都在附近。

  宋擷玉打量了兩眼,從沈昭昭院子往這邊走,逐漸荒涼,雜草越生越旺,應當是鮮少有人過來這邊打理。

  宋如瑛院子還要往裡走,想必是在太子府過得並不怎麼好。

  宋擷玉和宋如瑛對坐水榭,丫鬟們遠遠的呆在岸上,只有玉嫻在旁邊烹茶伺候。

  靜坐片刻,宋擷玉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宋如瑛心裡焦躁不堪,像是有一百隻螞蟻啃噬著她五臟六腑,灌下去兩杯茶水,終於忍無可忍,眼睛微凸,紅血絲瀰漫。

  壓低了嗓子,宋如瑛衝著她低吼,像是一匹失控的落水狗:「宋擷玉,你過來這一趟不就是想看看我過得有多慘?現在看到了!我如今落到這個地步,不就是你一手促成的?」

  宋如瑛手緊緊的抓著桌角,哪怕竭力控制,身子還是忍不住傾向宋擷玉,情緒激動。

  玉嫻警惕起來,將手中的茶壺虛虛放在梨花木矮桌上,若是宋如瑛敢有異動,有她在,絕不能讓宋如瑛傷著自家王妃!

  宋擷玉極慢的將手裡的茶杯放在桌上,看著宋如瑛眼神複雜,輕聲反問:「宋良娣覺得,你如今的下場都是拜我所賜?」

  宋如瑛心裡早就被這些日子以來的積怨和陳年的舊仇給折磨的夜夜失眠,這下也不再端著,低吼,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要不是你在父親身邊巧言令色,我會和淮陰王府斷絕關係?若不是你私下授意,沈昭昭會這般折辱於我?」

  宋擷玉看著她這幅癲狂模樣,倒像是來了些興致,身子微微向前,玉白的手腕隨意的垂放在銅黃色的梨花木桌上,渾身都帶著養尊處優的貴氣。

  玉嫻看宋擷玉離宋如瑛這般近,急了:「王妃……」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擷玉抬手制止,視線定在宋如瑛身上,桃花眸帶了三分不明所以的笑意,好整以暇:「折辱?」

  宋如瑛被壓迫太久,面上的偏執讓她清秀的五官開始扭曲,低低的,語氣急促,語無倫次:「宋擷玉,你知道我過得什麼日子嗎?沈昭昭壓根就把我當狗看……當狗看你知道什麼意思?想要罵我便罵了,想要罰我便可以讓我跪在她院外,人來人往都看著我跪在哪裡!」

  宋擷玉並不為所動,一雙清冷的桃花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神無波無瀾。

  像是被宋擷玉這幅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模樣給刺激到,宋如瑛頓了頓,忽然又低低的笑了起來,後越笑越歡,竟是有些坐不住,笑的前俯後仰:「……我現在已經是全太子府的笑柄,哪怕是個二等丫鬟,都能對我甩臉子……」

  她一股氣的說完,突然又停了下來,眼裡迅速瀰漫上來一股悲色,掩面而泣,聲音支離破碎,像是咬著牙憋出的字眼。

  「我恨!我恨!!」

  玉嫻被宋如瑛「我恨」這兩個字給激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視線在四周轉了一圈,看著這偌大的太子府,只覺得心驚,在淮陰王府內,五姑娘雖然歹毒了些,但也好歹還有幾分人樣。

  可如今,瞧著被這太子府折磨的,竟是有幾分瘋相……

  這哪裡是太子府?這分明就是一座煉獄。

  宋如瑛小聲抽泣著,從指縫裡泄出些嗚咽聲,極輕,像是山林里受傷的幼獸,可身形佝僂著,瘦的只剩個骨架子,與老嫗一般無二,老態垂垂。

  宋擷玉看著她,眼裡多了三分憫色,卻並不垂憐,溫聲開口,語氣不急不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五妹妹,我是與父親說過,你做下這等醜事,府里容得下你,便容不下我。」

  宋如瑛抽泣聲停了停,並未抬頭,宋擷玉也不搭理,視線落在沈昭昭院子方向,那邊依舊安靜,有條不紊的,丫鬟婆子進出有素。

  還早,正好趁著這閒工夫跟她說說當年諸事,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我與父親說這話,並不是針對你,乃是為了我七妹妹。」

  宋擷玉聲色清冷,說這話時,更是如同局外人一般,疏離淡然:「七妹妹是我護在心尖尖上的,旁人若是讓她沾上一點污穢,我絕不會輕饒。」

  「除此之外,我再沒摻和過你的事,你的日子過得如何,是你自己的本事,我等旁人可沒這閒工夫,天天盯著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