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根骨
宣州洪昌客棧後院。
安逢春進入廂房，說出口的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世子，沈戈出城說是要去郝連寨找尋時啟青。出城之前，他去藥鋪看傷，咱們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沈戈左腿肚上乾乾淨淨，沒有胎記。」
「沒有胎記？他不是武安侯的孫子？！」話最少的安林春也忍不住開了口，「他長得跟沈文良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正在看公文的賀炯明也有些詫異，「是與不是，等父王的回信到了再說。若他不是……」
賀炯明眼裡閃過幾許算計，「就把他送去興陽耍一耍沈家，好叫那老匹夫無暇盯著朝事。」
「還是世子腦子轉得快。」安逢春和安林春也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沈戈與鄒出城後登船趕往郝連寨。洪水之後船錢翻了兩翻，但船上的人還是不少，做生意的，尋親的都有。沈戈打的也是尋親的名頭。
進入船上的客房後，以為自己與沈戈對打時沒拿掌握好分寸傷了他的鄒順上前，「某用藥酒給東家揉揉腿。」
沈戈笑得狡黠，「我去藥鋪不是因為腿疼。」
鄒順拿著藥酒上下打量，「東家還傷著哪了？」
莊明看不得鄒順這副傻樣，把他推到一旁，「東家是讓假安自遠的眼線看清楚他腿上沒有胎記，不是叔祖要找的人。」
「啊？」鄒順反應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啊！三街口客舍里的人是假安自遠派來的？我還以為是哪家商戶呢。既然這樣，咱們為啥不跟過去把他們一窩端了？」
沈戈解釋道，「那人十分警惕，不好跟蹤。明哥，你說假安自遠是不是安王世子賀炯明？」
莊明如實回道，「叔祖已經差人去安州打聽了，很快會有回音。」
沈戈點頭。
叔祖說他的真實身份不便透露，但沈戈猜他不是哪個大世家的家主，就是朝中的大官。敢跟叔祖為敵的人，身份定也不一般。
所以叔祖才會給自己和如玉留下這麼多人，防的就是假安自遠再殺過來。
沈戈一腳踩在長椅上，手搭膝蓋，星眸低垂，細數與假安自遠有關的線索。
他是叔祖的仇家。
他抓走了東竹先生。
他假扮下蔡安自遠。
他算計宣州林家。
他與祁縣董文印勾結。
他用董文印簽章的公文，將浮梁水匪、馬頭山山匪、一線峽水匪聽其號令。
……
這次賑災糧被劫可能也與他有關，他究竟是誰，做這些事的目的什麼？
想不通就暫且不想了，提升自己的實力要緊。沈戈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吃飯，練功夫，等堵到假安自遠就揍他丫的！
晚飯後，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宣州城東林家內院抄手遊廊下，林如玉蹲著馬步，全神貫注地數著從廊沿滴落在青磚上摔碎的水珠。
一滴，兩滴，三滴……
四十五滴，四十六滴，四十七滴……
「不行了，我撐不住了！」林二爺再次癱倒，宣布放棄。
弦音回頭看了一眼房內的香爐，板著臉道，「二爺這次還沒蹲夠半柱香。」
「噗——」溫氏笑了一聲，也沒撐住，狼狽癱坐在地上，引得林二爺哈哈大笑。
幾個小傢伙都撐住沒動，林如玉繼續默數水滴。
終於，弦音發話：「半柱香時間到。除了二爺和二夫人，其他人可以歇著了。」
蹲夠了半柱香的林如梅也忍不住吐槽，「爹娘還不如我呢。」
林二爺氣得跳起來，「我是標準的馬步，能跟你們的花架子比嗎？」
「你多大了，好意思跟孩子們比？離我遠點，別再出醜影響我。」溫氏呸了丈夫一口，老實實扎馬步。
「孩兒也是標準馬步。」蹲夠半柱香的阿冬忍著酸痛，驕傲挺起胸脯，「阿衡和大福哥也是標準的馬步，阿衡快能蹲一炷香了，大福哥想蹲多久就蹲多久。」
提起大福，林二爺真心服氣，「大福是天生的練武好材料，爹比不了。」
林二爺的話得到了武師傅弦音的贊同，「福少爺心性沉穩，根骨極佳，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哇——」
阿冬和阿衡氣齊聲驚嘆，反倒是被眾人議論的林大福完全沒受影響，還在一心一意地蹲馬步。
堂屋內，林母輕聲問弦真，「除了大福，其他幾個孩子的根骨如何？」
正在給林母按壓穴位疏通血脈的弦真如實道，「二姑娘和兩位少爺的根骨也不弱於旁人，只要肯下苦功，雖不能成為一流高手，但防身綽綽有餘。」
並非人人都是奇才，林母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學點拳腳能防身就足夠了，如玉呢？」
提起林如玉，弦真的語氣便真誠多了，「姑娘聰慧，善用巧勁，毅力也不比福少爺差，假以時日必能出類拔萃。」
「她習幾招防身就夠了。」若要出類拔萃，必須得下苦功，林母捨不得。
遊廊下，休息夠了的眾人又開始扎馬步。林如玉閉上眼睛繼續數水滴，這聲音可真好聽。
練完功夫後，眾人各回各院安歇。
林如玉回到芫華院中沐浴更衣後，雲鵑進屋報事，「大姑奶奶回到張家後與姑爺發生爭執，姑爺動手打了大姑奶奶，驚動了張家老夫人。」
林如玉挑挑眉，「他們因何事起爭執？」
雲鵑回道，「大姑奶奶被張家老夫人責備，不滿大姑爺和大表少爺兩口子不幫著她說話。」
又是老生常談，林如玉不感興趣了，又問道，「宋家可有動靜？」
雲鵑搖頭，「泰叔沒提宋家，二房的二爺偷偷去了一趟徐露元大人府上，他出來後不久，二房的小廝就開始在街上散布再沒糧吃，受災的百姓不被餓死也要變成暴民了，還說糧食丟失是太守無能。這會兒太守大人正與衙官們議事，徐露元大人也在。」
現在已能確定林家二房就是徐露元的走狗，他們散布這些話是為了下次徵調糧藥衣物做鋪墊，捎帶上太守無能是要拉低太守在百姓心中的聲望。
林如玉攏了攏身上的紗衣，攏眉細思。上一世的此時，她因謠言臥病，不知外邊發生的事，所以不知上一世是否也發生了這樣的事，但太守後來因為救災不利和武安侯之死被朝廷治罪，所以……
林如玉抬眸望著幽暗的窗戶，徐露元背後的人想拉太守下台，這人是誰，是假安自遠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