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林如玉的主意
賑災糧丟失的第四日，宣州城中茶館、巷口的熱議話題由「林家大姑娘被山匪糟蹋了」轉為「太守祝蒙楨無能，官員監守自盜賑災糧」。
宣州太守如坐針氈，連下數令追查賑災糧的下落，並要求再次籌措賑災物資運往災區。前者是衙門官員的差事，後者自然又落到了宣州商賈頭上。
宣州藥商、糧商被請去衙門吃茶，林如玉勸不住頭暈難受的母親，只得陪她一同前往。
主持此次見面會的是宣州長史葉長君和司倉書佐徐露元，林如玉站在母親身後，細細打量二人，想知道他們是不是一丘之貉。
徐露元一開口，便直指林家主母林房氏，「林夫人上次說會全力支持衙門賑災，當此危難之際，夫人打算再捐多少草藥和糧食？」
眾商賈幸災樂禍地看向房氏，你林家想要好名聲，那得用銀子買！
居於主位的宣州長史葉長君也抬眸看向林家母女，在清一色的男子當中，林家母女最為惹人注目。而且，站在林家美貌主母身後的林家長女，竟比她還要美上幾分，宣州第一美女的稱號，她當之無愧。此女不只貌美，小小年紀面對徐露元的刁難，其神色沉穩一如其母，更是難得。林家，教養出了一個好女兒。
見居於主位的葉長史不開口，林母便欠了欠身，恭敬回道，「回徐大人，民婦聽從衙門徵調。」
嘶——
林母這一句話，聽得宣州商賈牙疼，也替出海未歸的林康年心疼：娶了這麼個敗家媳婦，虧他還拿著當寶呢。
打算狠宰林家一筆的徐露元大喜，「林夫人果然高風亮節……」
不等他說完，林母便又欠了欠身，「大人您過獎了。民婦的兄長在沔州衙門任書佐，所以民婦自幼便知諸位大人為國為民操勞之不易，能為賑災救濟百姓出一份力，林家榮幸之至。」
見徐露元笑不出來了，林如玉嘴角微微翹起。遇大災徵調民間錢糧，朝廷是有明文規定的。母親這話就是告訴徐露元：我們林家在衙門裡有人，你徐露元若敢枉顧律法掏空林家，林家轉手就把你告上去，讓你官財兩空。
長史葉長君掃了坐在下垂手氣得瞪眼的徐露元一眼，這才開口道，「七縣百姓嗷嗷待哺，太守心急如焚，雖已下令受災各縣全力賑災，但僅憑受災各縣的財力，乃是杯水車薪……」
一番長篇大論後，葉長使讓人把衙門需徵調的糧食、藥物清單，發到了在場商賈手中，沉重道，「本官知爾等也有店鋪、良田受損，生計不比往日，衙門不是白拿諸位的糧、藥和布匹，待渡過此災後，衙門會按規矩一一結清徵調貨款。」
治下商賈有多少房舍、良田、店鋪，出息如何，地方衙門最清楚不過。徵調的賑災物資數額，也是按照各家的實力訂下的。貨款麼，當然是按照市面最低價折算的。
直白點說，這徵調單就是衙門給商賈打的白條，至於什麼時候兌現，那得看衙門什麼時候心情好又有閒錢。
不過有張白條，商賈們好歹還有個盼頭，接下來就是純粹「獻愛心」的割肉環節了。
還不等徐露元將矛頭對準林家，林母便主動開口了，「長史大人，待洪水退去後，受災田地可要安排耕作？」
一聽到田地耕作，眾商賈的眼睛都亮了，心裡開始噼里啪啦撥算珠：災區百姓傷亡過半，大片田地無人耕種，若是衙門允許他們趁機能低價買入良田……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葉長史看向宣州主掌農事的司事書佐，范林海。
范林海少言寡語，卻是衙門裡少數幾個踏實辦事的官員之一。林母主動提及災田耕作，范林海便如實回道，「太守大人已下令，洪水退去後及時排澇，儘快耕作，搶在入冬之前收穫水稻、白菜、蘿蔔、冬瓜、南瓜等耐旱的蔬菜，保百姓過冬。目前急需菜籽、優良稻種秧苗，若洪水退去後再給百姓發稻種、育秧、栽種，就趕不上趟了。」
林母道出已與家人商定的數量，「林家願出稻種六千斤，林家在受災七縣內未被淹沒的田地皆可用來育秧，待洪水退後可將所育秧苗分發給百姓插種。只是我們人手和經驗都不足，需衙門派人過去指點育種。」
范林海激動了，站了起來應道，「林夫人心懷大義，令本官欽佩之至。只要林家肯出稻種和良田，育秧之事本官定安排妥當。」
眾商賈……
林康年你快回來把你這被驢踢了腦袋的媳婦拉回去，我等承受不來！
不等旁人開口，趙錦歡的父親趙德進也站了起來，「大人，我趙家與林家一樣，也出稻種六千斤，育秧所需田地也由歸衙門使用。」
趙德進可沒被驢踢了腦袋，他既然也這麼說，眾商賈冷靜下來一想，也明白過來了。
對啊！出稻秧和菜籽可比出銀子好多了。銀子會被衙門的人中飽私囊，受災百姓一點也落不到實處。但菜籽和稻秧他們可貪不了，菜籽和秧苗種下去，百姓有了盼頭，衙門就沒藉口追著他們要銀子了。
於是，各商賈爭先恐後捐稻種、捐稻秧、捐菜籽，場面熱鬧空前。
心懷百姓的范林海熱淚盈眶，命人記錄在冊，算盤落空的徐露元臉色陰沉，順利完成差事的葉長君面帶微笑，開始在心裡為自己起草討功摺子。
出了衙門口，趙德進主動與林母攀談，「弟妹今日怎帶著如玉過來了？」
別家要麼帶著管家，要麼帶著兒子，林林母就算不想帶管事，也該帶著林康余過來。今日她卻帶個小丫頭過來，實在是有些奇怪。
林母靠著女兒站穩，嘆息一聲，「趙大哥也知我家的難處。孩子之中也只有如玉大一些，可出來幫著家裡做些事了。若她日後有做得不周到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
林如玉隨著母親的話，頷首給趙德進行禮「如玉年輕學淺，請伯父多多指教。」
林家這是要栽培林如玉主事了？！
趙德進心中驚濤駭浪，「好說，好說。如玉自小便聰慧懂事，有她幫忙，弟妹也能輕省不少。」
雖然這丫頭年紀小，但很有林母的派頭，確實比中看不中用的林家老二強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