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質問的語氣令李淨宇不悅,但看在顧霜筠的面子上,他依舊耐著性子解釋,「這並非貢禮,只是漢中官員見此物新奇,便獻予本王。且獻來的硝石只這樣一罐,宮中自有冰井,並不缺冰塊使用,這硝石於宮中無甚益處。」
「如此看來,王爺並不知硝石真正的用途?」
「這是何意?」
霍禹沒有正面回答,「朝中有禁令,禁止民間留存硝石,王爺可知道?」
「確有此令。」
「王爺可知為何?」
「五年前,玄天觀道士以硫黃伏火法配以硝石,將鐵器煉製成金,自稱可點石成金,令百姓趨之若鶩,最終查明這只是障眼法,但那段時間,玄天觀香火鼎盛,百姓不乏賣兒賣女籌錢入觀的,令民間動盪不安,直接威脅到王朝穩定,因此,在戳穿玄天觀騙局之後,朝中才下此禁令,便是防止有人重施故技。」
「王爺知其一,不知其二。」霍禹從懷中取出一個鐵盒子,從中取出一枚丸子,看外觀是紙團,上面卻留有一根棉線在外。
將丸子放在地上,霍禹取出匕首,手起刀落,那丸子立即被分為兩半,露出裡面的黑色粉末。
李淨宇和顧霜筠均好奇地湊過去看,完全不懂他在做什麼。
霍禹也不解釋,取出火摺子,將那棉線點燃。初始,那棉線不過微弱的火光,但在火燃到那黑色粉末時,突然爆出巨大的火星,伴隨著「噼啪」巨響,嚇得靖王和顧霜筠不約而同地向後倒退。
再定睛細看,卻見那火光已經微弱,隨即熄滅。
「這是硝石、木炭和硫黃的粉末混合而成,若非我事先將其劈為兩段,這小小一丸可驚天動地。」在靖王與顧霜筠開口問之前,霍禹解釋,「當年,玄天觀的道士煉製丹藥以為點石成金,但另有人發現這東西更有極強的殺傷力,因其本為伏火之用,觸發之時伴有強烈火光,故命名為火藥。硫黃、木炭相對而言較易取得,因此,才會下令管制硝石,玄天觀之亂只是藉口,為的是防止被朝廷之外的人發現火藥的功用。」
「這幾年,工部對火藥的運用益發熟練,營里最新一批火弩,以火藥燃燒為衝力,百丈外,足以穿甲而過。還有一種火炮,同樣以火藥為力,推動鐵球射出,足以裂石開山。」
「盛朝與成國鏖戰數十年,之所以能在這短短几年間獲勝,將成國打至無反手之力而甘願稱臣,火器居功至偉。如此,王爺還認為這小小一罐硝石無關緊要嗎?」
李淨宇眉頭緊鎖,他掌理兵部已三年,卻對如今最先進的武器一無所知,這令他感覺如墜冰窟般寒冷。
在他自以為掌控兵部的時候,實則根本沒接觸到真正重要的機密。
「漢中盛產硝石,當地官員當知硝石被管制,不可隨意挖掘,更不能隨意贈送。他們送硝石給王爺,意欲為何?而王爺你,不分好歹就將東西往霜筠妹妹府上送,豈不是陷霜筠妹妹於危險之中。」
霍禹的質問,令李淨宇額上冷汗涔涔,但這份指控,過於嚴重了。
「今年為官員四年一任的考核期,各地官員回京述職,均在上下活動,以求打通關節,獲得升遷。這贈送硝石之人亦是如此,只是瞧此物可製冰,又恰逢夏季炎熱,才進獻於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王爺認為不嚴重便不嚴重吧,但這種有爭議的東西,別往霜筠妹妹面前送!」
「霜筠妹妹與本王親同兄妹,哥哥給妹妹送點東西,無需外人插嘴!」李淨宇也怒了。
「我是霜筠未來的丈夫!」
「不過是權宜之計!」
「我們兩情相悅!王爺別忘了,你是我們親事的見證人。」
「我如今後悔將霜筠妹妹定給你這自大無禮之人,你們之間婚事取消,我會為霜筠妹妹另尋一個有才有德的夫婿。」
「王爺以為,霜筠妹妹是由著你擺弄的搪瓷娃娃?」
「本王為了霜筠妹妹好,她自然會知道本王的一片苦心。」
顧霜筠兩眼望天,對這兩人越來越偏離的話題感到一陣心累。而且,這兩人是不是忘了,他們談論的主角正在旁邊聽著吶。
瞧見被霍禹放在桌上的硝石,顧霜筠上前,倒出一塊,再拿起火摺子,點燃。
頓時,火光湧現,那兩個吵得入神的男人被同時嚇了一跳,隨即同時撲向顧霜筠,在霍禹將顧霜筠護在懷裡後退遠離火光之時,李淨宇也將壺中茶水潑向燃燒處,將那火給撲滅。
此時,那燃燒之處的木桌已經焦黑,呈現碳狀。
「霜筠!你多大的人了,還學那黃口小兒玩火!」驚嚇之後,李淨宇怒聲斥責。
不久前才玩過火的「黃口小兒」,頓時不甘心要回嘴,卻被顧霜筠搶先一步。
「聽你們所得這麼嚴重,我忍不住便想試一下,如今看來,這硝石還真是危險的東西呢。」
李淨宇頓時怔住,看著還護著顧霜筠的霍禹,心裡邊的怒氣散了。
「硝石特殊,確實不該為送禮之用。」頓了一下又說,「本王也不該把硝石轉送給你。」
「我本就很想要硝石,靖王哥哥能送給我,我特別高興。」顧霜筠笑容燦爛,顯示自己所言非虛。說到這,又瞪一眼霍禹,「還不快向靖王哥哥道歉。」
「這本來就……」顧霜筠的嚴厲眼神令霍禹的抗辯吞回肚子裡,心不甘情不願地朝李淨宇拱手,「方才是我失禮了,還請王爺海涵。」
「靖王哥哥,他同你一樣,也是關心則亂,靖王哥哥別怪他。」顧霜筠跟著求情。
「本王不會為這種事生氣。」李淨宇正要像平時一般拍拍顧霜筠,卻在霍禹瞬間如利箭般的視線下,手頓了頓,收了回來。
「霜筠妹妹,硝石的事情,本王還有許多疑惑之處需請霍少將軍解惑,你且到別處玩一玩。」
「我不能聽麼?」
「這……」李淨宇一時語塞,看向霍禹。
「沒什麼不能聽的。」霍禹張口說,「王爺有什麼疑惑,直接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