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審訊室里,我開始講述我的作案過程。
「我爸很早就出意外過世了,沒多久我媽也改嫁了,沒帶上我和我哥兩個拖油瓶。那年我五歲,我哥十歲,是我哥一手把我帶大的。」我活動了下肩膀,把自己靠在了木質椅背上。
「為了我,我哥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撿過垃圾,做過童工,最後靠著我哥整天掛在幾十米高的外牆上賺的血汗錢,我才上的大學。也是因為我,他至今35歲還沒有結婚。」
「4個月前,我從國外回來,那時我才知道我哥死了。由於那段時間我在國外,參加的課題比較敏感,保密措施比較好,所以警方一下子聯繫不上我。最後只能通知我那改嫁的媽。」
「呵呵,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血,一開始她來物業吵來警局鬧,你們是不是以為她死了兒子心痛、傷心,需要情緒上的發泄?」
「不是的,那是因為她聽說發生事故有保險賠償可以拿,所以她才來鬧的。」
「但是後來物業經理告訴她,故意殺人是刑事案件,只能等抓住兇手後由兇手賠償,保險公司不賠之後,她也就不再來了。」
「呵呵,蠢也是真的蠢。保險公司不賠償刑事責任部分,但是民事責任部分的賠償還是有的。物業經理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這麼多年的精明都活到自己兒子女兒身上來了。」
看著我一臉不屑的表情,審訊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出聲打斷我。
「我們這個物業經理也是喪盡天良,遇難者家屬的錢也貪,這也是為什麼他會被砸死的原因。」
聽我說到這裡,朱隊總算是明白我殺物業經理的動機了。
「如果你們警察能盡職一點,說不定他就不用死了。」
所有人都被我的話說得有點抑鬱。沒等他們反駁,我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花了一個月時間去了解事情的始末,然後我辭了工作,來湖山花苑小區做了一名物業管家。」
「我關注了8號樓的每位住戶,習貝貝是做自媒體的,我看了她的所有作品。終於,我在她的某一條抖音作品中發現了問題。」
「那是一條點讚量不過百的失敗品,在視頻的末尾,她提到了她在某天看到了一場意外,但是因為膽小,警察來的時候沒有主動跟警察匯報情況,為此感到很內疚。雖然她說的冠冕堂皇,找了很多藉口,但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她說的是我哥的案子。」
「呵呵,接下去一段時間,我在用無人機對小區周邊進行勘察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偷窺狂,這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持續觀察了他一段時間,發現他的偷窺對象是春風蘭園小區的一個單身女人。他的視頻鏡頭基本就是朝著她家方向固定不動的,而且是24小時持續拍攝。」
「有一次我趁他出門,偷偷潛入過他家,確認了他的鏡頭是能拍到8號樓的,但是我沒有找到我哥當時墜樓的視頻。」
「我當了2個月管家,調查了2個月,但我還是查不出我哥被害的兇手。」
「這種看不到盡頭的日子,我忍不下去了!」
「找了個習貝貝在家的日子,我把她家的水錶關了,等著她向物業報修,就名正言順的進了她家。我趁機觀察了下她家的情況,看到了她家陽台上養的綠植,當時腦中就有了個想法。」
「第二天我去花鳥市場買了一盆差不多的多肉。」
「我是學物理的,對於控制物體自由落體的時間及位置,應該不需要我給你們列公式證明吧?」
「接下去就是你們拍到的,我在案發前一天抱著多肉上了天台。我還特意避開監控走的樓梯,實在沒想到,天台角落裡居然新加了個攝像頭,呵呵…」
「然後只要挑一個天氣晴朗無風的工作日,確認物業王經理和習貝貝都在小區就可以了。為什麼選擇工作日,因為工作日小區人會少很多,變數也會少很多。」
「事發時我正在向王經理匯報工作,中途我假裝接了個電話。實際上,這個電話是我打給習貝貝的,我在電話里騙了她。等王經理在邊上聽到我講的話不對勁的時候,悲劇已經發生了。哈哈…」
「可惜了,不能親自找到殺我哥的兇手了。」說到最後,我自嘲的笑了笑。
「朱隊,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了。」
朱隊看著我,心裡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
......
半個月後,我被以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
今天是高空拋物案二次開庭的日子,被告席上站著的人換成了我。
旁聽席上投來的目光中,有憎恨的,有同情的,有冷漠的......
開庭後,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法官例行詢問被告人意見,我保持沉默不說話。
公訴人對我發出訊問,我站在被告席依舊一言不發。
到這時候,旁聽席開始傳來陣陣私語聲,朱隊雙手交叉搭在肚子上,有些不安地緊了緊手指。
法官敲了下錘子,要求公訴人直接進入舉證環節。
接下去,公訴人一一展示了我被拍到的視頻以及警方提供的口供,經過法官同意,又傳喚了證人上庭作證。
看著步履蹣跚地走上證人席的老太太,我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詫的表情,隨即眼角居然有點濕潤了。
......
老太太開始講述她看到我時的情況。
她說,在通往天台的樓梯口,她看到了我,又因為好奇,就跟了上來。然後她就看到我將懷裡的多肉放在了天台邊上,過了一會兒也沒當回事就回家了。
老太太講述完,公訴人站起來向法官示意舉證完成了。
法官轉頭詢問我和我的辯護人,對此是否有異議。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我還會和剛才一樣,沉默不語的時候。我笑了,然後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
「我沒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