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漠然的眼神中拂去唇邊的一縷血跡,就算那股鑽心的疼痛刺破腦髓,他也未展眉半分。
此時的安翼,顯然察覺到他對望月所採取的不同尋常舉動,逐漸從渾噩中恢復,不再握緊拳頭。
他強吸一口氣,抑制住臉頰上的灼痛,奮力為自己辯護:「——我從不遺棄共同冒險的夥伴,不拋下任何一個!無論她們面臨何等困難,或遭遇難以攀登的巔峰,我都不會置之不理!但遙,你剛才的問題,是不是期待我從製作大師的角度真誠回應?」
安翼絕非凡夫俗子,即便怒火燃燒,承受拳擊,仍竭力維持理智,希冀與神情冷酷的望月對話:「所以我說的僅是我心中的所思,不代表我要棄她們於不顧!」
他微微一頓,隨後提出最後一項祈求:「我……我的提案,雖看似可笑且悖論……」
但他願跨過層層隔閡,去發現隱匿的天才。
安翼倫並無面對惡意與暴力就失去理性的天性,校園中的冷漠他早已見怪不怪。
當然,他知道霞川詩羽與遙之間的微妙關係。雖非情侶,卻同為青梅竹馬。於是他儘量避開霞川詩羽可能的柔情,由於無法透徹理解望月,他暫時找不出化解他們之間紛亂糾葛的更好策略。
第十四章 章結 也或許是新的開始
原本,他曾計劃通過此舉與對方建立深厚情誼,也讓望月融入他們的核心圈。然而——
即便挨了一拳,依舊漫不經心的望月,當他傾吐肺腑之時——
面色轉寒,再度揮起拳來。
「……沒人關心這些。」
「砰!!」
安翼第二次遭受望月疾如閃電的右鉤拳,搖晃著按住臉頰退後,滿臉狼狽。
「剛才那一擊,只是情緒宣洩,而這回,是我對你回應的重錘。」
望月注視著安翼的窘境,平淡舉手象徵性地示意結束,不顯怒意,也無勝利者的得意,「不錯,這樣便兩清了,安翼。」
自此不再有恩怨,言語不合,則沉默以對。
望月用這直截了當的手段切斷與他們的糾葛,近乎斬釘截鐵。
「抱歉,沒心思聽你的高談闊論和陳詞濫調,爭論什麼也無需多言。」
銀髮青年言語間流露出對安翼的不屑與冷漠。
「有時候,我還真是羨慕你,安翼。你是懷著多麼宏偉璀璨的夢想。」
是夢想的炫目光輝令他無視身旁人的存在嗎?
「我不指責你無情或自私,更不會侮辱你的夢想和抱負。」
遙連一眼都不願給予安翼,任捲袖復原,重歸那份慵懶的沉靜。
被孤立的安翼面對如此決絕的態度,無奈沉默。他的漠然視線卻不再注視安翼,始終停留在門口之外。
「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必要跟安翼爭論不休。
懦弱便默默忍受,不滿就還以顏色,遙已作好應對的準備。
他明白,安翼並非漠視他人感情,至少他關心澤村螢和霞川詩羽。故而不必全盤否定他,或進一步踐踏其人格——那樣過於得寸進尺,火候太重。
但此刻,沒空聆聽安翼剖析自我,也不欲深究。
只因螢和詩羽在安翼心中次於「製作遊戲」,這讓他煩躁不堪。
對望月而言,少女的摯愛遠比達成夢想沉重千倍。
即便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無法容忍這扭曲的關係發芽。
寧可事業平庸,不願人際糾葛,因其痛苦,故此迴避。
這是遙與安翼的區別,無關對錯,只為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此罷,安翼。願你的遊戲製作順利,日後的銷量也能節節攀升。」
「——我不再插足你們的世界。」
留下這話,遙雙袖插兜,輕描淡寫離開庫房——
臨出門的一刻,他回首凝視著心緒茫然的安翼,無嘲諷亦無同情,唯有告誡。
「——不過,自己的爛攤子終究須獨立收場,別期望總有人在困境中替你打掃戰場。」
話語剛畢,他穩步離去,離開這場突如其來衝突的狹小之地,僅留安翼呆坐地面,眼神空洞。
他悄然碰觸被望月一拳打腫的面頰,痛楚令他緊咬牙關。「嘶——」
摘掉眼鏡,他眼底的失落與困惑暴露無遺。
良久,獨自陷入深深思考的安翼留在庫房,缺乏走出困境的勇氣。
……
……
——當看見螢與安翼的爭執時,角落中的遙恍惚覺察到一樁舊事。
一段遙遠的記憶,近到他幾乎忘卻,遠到塵封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