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泣不成聲

  在那神秘的交匯點,詩羽看似平靜地微笑著,她的氣質如同古井無波,一如既往地淡定自若。倫也對女性的待遇並無偏頗,因此加藤這樣的女孩被他當作助手使用,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她也是因為能幫到他,才被邀請加入社團的。

  「嗯,我們在那邊幫波島學妹賣同人誌。」加藤輕輕側身,指向熱鬧市集的一隅,然後重新看向詩羽,眼神柔和而懇切。「不過我有點事要暫時離開,霞之丘前輩,能請你幫忙照看一會兒嗎?」

  詩羽微微一怔,隨即展現出一個可靠且優雅的笑容。「沒問題,交給我吧。」加藤點頭致謝,緩步離開了會場。詩羽目送著她的背影,迷人的笑容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藏不露的複雜神情。

  望月恰巧撞見這場爭執,對他來說,這確實是個尷尬的場面。他並不熱衷於充當和事佬,但有些時候,無人調解又不行。於是,他往往在別人的推波助瀾下,無奈地介入那些本不想插手的衝突。他並非葉山隼人那樣的大善人,更像是一個偽君子,而非真正的君子。

  「倫也,你向那個孩子傳教了吧?」他站在高橋上,以旁觀者的姿態審視著街頭僵持的二人。最終,澤村英梨梨還是被倫也追上了,只是她的表情顯得極為不自在。

  「而且,你還用那種得意洋洋的傻樣子,幫她宣傳同人誌……」

  「啊,因為……她的作品本來就很強啊。」她顫抖著抽出被倫也握住的右手,語氣中交織著悲憤、困惑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你明明——明明對我沒那麼關心!」

  英梨梨幾乎是以咆哮的方式,傾瀉出長久以來的委屈和不滿,就連遠處的望月也能感受到她聲音中的不甘和憤怒。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幫我宣傳,卻總是待在她身邊?!」

  「………因為你,沒有我也行。」

  倫也側過臉,不敢直視英梨梨那銳利的目光,聲音微弱卻故作堅強。

  「那你告訴我,我的作品更好,更能打動你的心?」

  「唔………」

  看著眼前這個眼鏡少年沉默逃避的樣子,英梨梨心中滿是憤怒。

  「倫也,你還是這樣……從不給我答案!從來都沒有!!這次也一樣!!」

  「……」

  望月在一旁冷眼觀察,皺起了眉頭。看來他們的關係遠非普通的青梅竹馬,或許過去發生過什麼,導致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扭曲。

  「我……我一直對你……」

  英梨梨紅著眼眶,擦拭著濕潤的眼角,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疼。

  「——別說了!」

  正當她準備向心愛的少年傾訴多年的情感時,卻被他的吼聲打斷。

  「………請你,別說了。」

  倫也緊握雙拳,眼中流露出痛苦和不安。

  「…………誒?」

  這是徹底否定了她的心情。英梨梨微微張開小嘴,湛藍的眼睛微微收縮。

  他一直都知道。安藝倫也,一直都知道澤村英梨梨對他的感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

  英梨梨感到雙腿無力,踉蹌地後退幾步。他一直都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和愛意。

  那,為何還要故意迴避?為何總是在關鍵時刻裝糊塗?

  她想起了那個灰發少年曾說過的話。

  【你才是笨蛋,英梨梨。】

  這句話在她腦海中迴蕩,英梨梨心中不禁湧起一絲酸楚和無奈。是啊,她不是笨蛋,誰是呢?

  堅守著無法開花的愛情,明知對方只是利用她「柏木英理」的一面,卻因害怕被倫也拋棄,笨拙地試圖跟隨他的步伐。

  只是期待他能回頭,哪怕只是短暫地看她一眼,她也會心滿意足。

  「可是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忍耐至此,眼淚終於決堤。英梨梨歇斯底里地怒吼,不顧自己昔日淑女形象的破碎。

  她只是憤怒地宣洩情感,泣不成聲。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裝作不知道?!你知道這樣真的很過分嗎?!我是什麼?只是被你玩弄,用完就丟的棄子嗎?!!」

  即使裝作不知情,假裝對愛情一竅不通,至少也要做得自然些,別露出破綻。

  到最後,揭穿他偽裝的,是痛苦的自己。

  「不……我不是……」

  倫也有些驚慌地轉過臉,不願讓英梨梨看到他猶豫不決的表情。

  ——他仍在逃避。

  他依然不願面對她的感情,不願給她明確的回應。

  英梨梨咬牙切齒地瞪著沉默的倫也,一股無名怒火在心中燃燒。

  「——那你告訴我啊!!既然明白我的心意,既然你沒有同樣的感情——那你為什麼要一次次接近我,讓我誤以為還有希望?!!」

  是在玩弄她的情感嗎?只是覺得有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像雞肋嗎?

  無視她珍視的感情,玩弄著她的心意——

  「這種事情……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一直被動的倫也終於爆發,露出了他的鋒芒。

  「小學時——不也是你,讓我以為我們是夥伴,最後卻獨自融入了大家嗎?!」

  「這不一樣!!兩件事完全不同!!」

  在神秘的靈力交織中,英梨梨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但她仍堅決地維護著內心的情感。

  「我承認,那次是我失策——」

  「有何區別?!!現在道歉有何用?!!」

  安藝倫也,一直以來默默承受英梨梨的責難,此刻再也無法忍受,臉龐因怒火而熾熱,聲音顫抖,仿佛壓抑的雷霆即將爆發。

  「英梨梨……我,從以前開始——」

  「就最恨你了!!!」

  「…………?」

  安藝倫也的判決,對英梨梨來說,如同天崩地裂。

  「你擅自離我而去,你知道我那時有多絕望嗎?!那時只有你啊!!可你做了什麼?你只是冷漠地看著,與那些光鮮亮麗的人為伍!!」

  「——那你希望我怎樣?!!!」

  英梨梨並非沒有反思自己的愚蠢行為,無數次懊悔,為何當初沒勇氣站在安藝倫也身邊,為何隨波逐流,違背真心。

  然而,她那看似傲嬌實則膽怯的心,要再次向安藝開口,需要鼓足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勇氣。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排斥。

  她明白,這一切都是自食其果——

  「既然無法原諒我,為何又要給我複合的幻想?!我像個傻瓜一樣小心翼翼地討好你,你覺得很好笑嗎?!!很好玩嗎?!!」

  「……你想怎麼想都行。」

  安藝氣得眼鏡滑落,強壓情緒,不再看英梨梨。

  「還有,別假裝你多在乎我,我清楚得很,你總和遙在一起……」

  「………?」

  英梨梨的憤慨瞬間凝固。

  「我知道,你喜歡的聯機遊戲,你一直和遙組隊,從未叫我……」

  安藝的抱怨如同火星,點燃了英梨梨內心的怒火。

  看著他那賭氣般的頹廢,她咬緊牙關,無名之火在心中燃燒。

  ——原來這麼久,他都認為自己的感情不是獨一無二的。

  「以前,有什麼好玩的事,你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或在博客分享——現在卻總是神秘兮兮地發簡訊,和遙交換莫名的暗語——」

  安藝列舉著那些他曾經忽視,卻深藏心底的瑣事,不滿和疑惑愈發強烈。

  最後,理智的防線崩潰,安藝倫也青筋暴起,情緒如火山噴發。

  「所以,別裝高尚了!!你不是也想和遙親近嗎?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容易被騙的我嗎?!!抱歉,這次我不會上當了!!別再擺出受害者的可憐樣,騙誰呢?!!」

  「唔——!!!」

  英梨梨忍無可忍。

  她痛苦地咬住下唇,將手中的同人誌瘋狂地擲向安藝。

  「嘶——」

  安藝捂著突然疼痛的鼻子,驚愕地後退幾步。

  「——倫也你這個蠢貨!!!」

  留下這句撕心裂肺的怒吼,她頭也不回地沖向馬路對面,安藝倫也想要挽留,卻無能為力。

  微風輕輕吹落她的貝雷帽,安藝倫也並未像初遇加藤惠時那樣撿起,只是煩躁地摘下眼鏡,按著太陽穴,良久後轉身返回漫展現場。

  不久,灰發少年從隱蔽的角落走出,穩健的步伐停在紅綠燈下,目光追隨著英梨梨消失的方向,深不可測。

  空蕩的街頭,靜謐而罕見。

  少年沉默地撿起貝雷帽,插兜前行,朝英梨梨離去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單馬尾少女站在街的另一頭,靜靜地看著少年,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她目睹了剛才的爭執,然後轉身返回會場。

  ……

  ……

  ——感覺自己是個笑話。

  英梨梨蜷縮在公園角落的涼椅上,如此想著,擦拭著紅腫的眼睛,警惕地掃視四周,生怕被人看見她的狼狽。

  沒錯,還有什麼比心愛之人輕視自己的感情更讓人心痛?

  她不顧形象地擦掉鼻涕,此刻的她,感覺自己是個徹底的失敗者。

  平時霞之丘詩羽的毒舌讓她無地自容,語言天賦的不足暫且不提——

  好不容易找到的異性朋友望月遙,卻被自己的任性霸占了他的友善,最終讓他帶著傷痕離開。

  即使他不再抗拒見面,言語間卻透著疏離和冷漠。

  她想傳達給安藝倫也的感情,卻被他無視,甚至懷疑她的真心。

  現在,連她引以為傲的畫技,也即將被他人超越,她在安藝倫也心中的位置,正被他人取代。

  「嗚…………」

  她選擇逃避內心的不甘和自嘲,將頭埋在臂彎里,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