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遙的神情淡然而自然,仿佛只是在澄清一個荒謬至極的誤會。他沉默不語,冷冷地掃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安藝倫也,然後提著袋子瀟灑離去。其實,別人是否交往,與他何干?
安藝倫也,迷茫地扶了扶眼鏡,直到遙收起那份銳利的氣勢,他才鬆了口氣。遙剛才的行為,與他以往的形象大相逕庭,這讓安藝覺得他的形象有所崩塌。
那個總是耐心傾聽、溫和待人的傢伙,竟然也會含沙射影地刺痛他人——這種反差讓安藝有些無法接受。「這傢伙,是不是故意惹人生氣呢……」他嘀咕著,隨即振作精神,專心推銷同人誌。
正當他準備為波島招攬顧客時,眼角餘光瞥見了灰發少年的去向——澤村英梨梨,偽裝得並不高明,正從角落裡探出頭,朝望月遙揮手。
儘管是青梅竹馬,安藝還是輕易識破了英梨梨的偽裝。「不過……她怎麼會和遙在一起……?」加藤惠坐在一旁,默默看著安藝的表情變化,卻未置一詞。她再次看向消失在人群中的人影,輕輕咬住吸管,陷入沉思。
......
......
望月認定,安藝是個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讓那個團體染上他色彩的人。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他對安藝倫也有了些了解。
安藝行動力強,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毫不掩飾自己的才華和喜好。他融入團體的方式,是讓整個團體都帶上他的烙印,或是直接成為團體的核心。
霞之丘詩羽,三年級生,安藝的學姐,同時也是輕小說作家和他狂熱的粉絲,最近還擔任了美少女遊戲的劇本編寫和製作人。澤村英梨梨,二年級生,青梅竹馬,私下是畫師和宣傳者,負責遊戲角色設計和製作。加藤惠,同樣是二年級生,同班同學,坡道上的初遇,也是激發他製作美少女遊戲靈感的源泉。
望月曾以為自己接納的小圈子,其實是圍繞著安藝轉動的。因為無法被他染上色彩,無法成為他口中的「智囊」角色,所以他被無形中排除在外。
其實,他退出的原因並不高尚,甚至有些自私和悲哀。只是厭倦了做他人生中的配角,只是討厭有時ky的安藝。僅此而已。
如今,他不再需要為了表面的和諧而避免衝突。退一步固然海闊天空,但觸及底線或原則的事,他絕不會退讓。他已經卑微太久,是時候站出來,展現真實的自我。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英梨梨從角落裡悄悄探出頭,壓低帽檐,用湛藍的眼睛審視著面色陰鬱的灰發少年。
「嗯?有嗎?」說實話,他並不習慣將情緒表現在臉上。面對英梨梨的凝視,他選擇了轉移視線。
剛才,傲嬌的英梨梨突如其來的柔情讓他措手不及——還好,他對金髮雙馬尾貧乳沒興趣,嗯。
「當——然——有——哦。你去做了什麼?難道和倫也吵架了?」
「嘖,除了詩羽,就屬你最了解我了。」
望月皺了皺眉,含糊其辭地表達了看法。「要吵架,也得有關係好到能吵的程度。」
「唔……」
英梨梨撅起嘴,想反駁,卻找不到有力的言辭。因為她無法否認,遙說得沒錯。遙加入他們,只是因為詩羽的關係。他和自己,尤其是和安藝,原本就談不上關係好。
「好了,別在意這些小事,給你。」為了避免深入討論,遙漫不經心地拿出同人誌遞給滿臉疑惑的英梨梨。
「拿去吧,我剛翻了下,畫得確實不錯。」
「唔……」
英梨梨連忙接過,快速翻閱,臉色愈發難看。
望月靜靜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她變幻莫測的表情。
波島出海在繪畫上有天賦,假以時日,成就不會遜於知名畫家柏木英理。英梨梨此刻的焦慮,想必是因為意識到了這個威脅。
「嘖……」
她煩躁地翻了幾頁,已無心細品劇情。她的臉色,任何人都能看出,心情糟糕透頂。
遙大概能猜到,她此刻內心的掙扎和不甘:擔心被安藝倫也遺忘,害怕被波島出海取代,恐懼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漸行漸遠……
"倫...倫也?"
英梨梨的聲音輕柔中帶著一絲驚訝,望著突然出現的眼鏡少年,她的臉上泛起了微妙的柔和與期待。
"嘿,英梨梨,真的是你啊。"
安藝倫也鬆了口氣,笑容溫暖而坦誠。
"呃..."
望月欲言又止,決定不打擾,轉而注視著安藝倫也。
英梨梨的小臉瞬間掠過期待、失望和憤怒,然後她咬緊牙關,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會場。
"誒?英、英梨梨?"
安藝沒理會望月,儘管疑惑,還是迅速追了上去。
"..."
被忽視的遙撓了撓蓬鬆的灰發,目光追隨著安藝倫也的背影,他還是無法理解澤村英梨梨對他的感情。
是坦率?真誠?還是平等對待?
望月遙無法理解,也不想明白。他不喜歡自己的觀念被輕易改變,也不願認同英梨梨的想法。
"我是不是該跟上去?"
畢竟,放任他們倆,可能會出亂子。
安藝倫也的行為對望月來說無所謂,但最近的英梨梨給他一種全新的感覺。
似乎,他們可以和平共處,他也開始渴望這種和諧。
其實,英梨梨並不像平時那樣討人厭,剛才的互動反而讓她顯得更加善解人意。
至少,她願意真心道歉,沒有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評判他。
想到這裡,遙無奈地笑了笑,收斂起漫不經心的態度。
他不認為自己溫柔,這個詞對他來說是貶義。他只是天真,無法改變的天真。
算了,去看看他們吧,如果吵架了,他還能調解一下。
下定決心後,望月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步朝安藝離去的方向走去。
然而,剛走出會場不久,一位身著清涼夏裝、豐滿身材的黑髮少女從另一側走進來。
她避開人群,舉止端莊,深紅的眼睛掃視著熱鬧的會場,尋找著某個人。
沒有找到,詩羽的眼中流露出明顯的失落。
原本,霞之丘詩羽並不打算來漫展。
無論是支持英梨梨,還是幫安藝賣同人誌,都不如她手頭的工作重要。
昨晚,她還是這麼想的。直到想起少年坦率地說他會來漫展,詩羽的心中泛起了漣漪。
不知為何,她糊裡糊塗地出門,莫名其妙地來到了會場。
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她,來找尋那個人的蹤跡。
或許能假裝偶遇呢。
他會是什麼表情呢?
"......Haru。"
她輕聲低語,隨即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心聲,立刻閉上了嘴。
只是想見他一面。
可笑的是,他們從小到大,按理說早該厭倦彼此的臉了。
但此刻,霞之丘詩羽仍然渴望見到望月遙。
失落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感到一陣窒息。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走近她。
"咦,霞之丘前輩...?"
扎著單馬尾的加藤惠歪頭看著臉色不佳的詩羽。
"真巧,你也來參加漫展活動嗎?"
"啊...嗯,加藤同學,下午好。"
詩羽被這意外的相遇嚇到,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往常的端莊。
"我只是隨便逛逛,打算買幾本同人誌和輕小說。"
她還沒來得及編藉口,但作為輕小說家,來漫展的理由多得是,隨便找個說得過去的就行。
"哦,這樣啊。"
加藤眨了眨眼。
"我還以為你是來找安藝君的呢。不過他剛走。"
詩羽的瞳孔微微收縮。
"啊,我不是——"
她忘了,她崇拜的後輩——安藝倫也可能也在會場的某個角落,她一直在尋找那個灰發少年,卻一無所獲。
但她無法坦白地說出"我在找別人"。
因為,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嗯?不是在找安藝君嗎?"
加藤歪頭,一臉無辜。
詩羽抿了抿唇,避開視線,沒有回答。
就像加藤所說,她來這裡的理由,只能是安藝倫也。
...不能是望月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