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95克萊因戈登方程
就在陳慕武認出來這個人是奧本海默的時候,奧本海默也認出了他。
畢竟現在卡文迪許實驗室里的東亞人只有陳慕武一個,而奧本海默也在前段時間報紙上的奧運會新聞中,看到過無數有關陳慕武的報導,以及他的照片。
「陳,陳老師,您好,我是羅伯特·奧本海默。」
陳慕武第一次聽有人叫他老師,這感覺還挺奇怪的。
他強裝出一副很和善的樣子:「奧本海默先生你好,等很久了嗎?跟我一起進去吧。」
「好的,陳老師。」
奧本海默還是很拘束,看得出來,他想在陳慕武面前留下一個好的第一印象。
陳慕武本想帶著他直奔會議室,然後和奧本海默好好聊一聊。
畢竟在他的記憶里,奧本海默在劍橋期間心理健康十分脆弱,如果不提前摸好雷點的話,陳慕武怕他很快就會收到那顆浸了氰化物的毒蘋果。
結果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副手查德威克,在陳慕武剛一進門的時候就攔下了他:「陳,盧瑟福爵士和我說,一樓這間會議室的環境實在是太差了,所以他吩咐我給你在二樓找了一間閒置的實驗室,供你平時辦公和做實驗時所用。我已經收拾乾淨了,現在就帶伱過去吧!」
「好的,多謝你,查德威克先生。」
有錢能使鬼推磨,陳慕武心中知道,這應該是自己拉來的那每年一萬塊英鎊的贊助起了作用。
不然論資排輩,自己這個小字輩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間單獨的辦公室的!
但是在不明所以的奧本海默眼中,這可就了不得了。
他剛剛進門時才看到,有許多三四十歲的中年研究人員,仍然和別人一起,擠在一樓的開放實驗室里做實驗,甚至有的人還需要和別人分享同一張實驗台。
而陳慕武不過是一個只比自己大兩歲,剛剛取得博士學位進入卡文迪許實驗室的新人,怎麼實驗室的主任盧瑟福卻對他如此關懷?
並且當初盧瑟福根本不同意自己進入實驗室,為什麼陳慕武一發話說要自己,盧瑟福就立刻改變了主意?
這個大名鼎鼎的卡文迪許實驗室,到底誰才是它幕後的話事人?
自己的這個新老師實在是深不可測,自己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和陳慕武搞好關係,應該是目前的第一要務。
跟著查德威克來到實驗室門口,陳慕武才發現這個地方他也很熟悉。
去年剛進入卡文迪許實驗室時,自己正是在這裡做的那個可見光的散射實驗。
實驗室的窗簾上還帶著一塊嶄新的補丁,自己當初正是在那裡用剪刀開了一個小孔,像前輩牛頓那樣,引入了太陽光做的實驗光源。
核對無誤之後,查德威克把剛剛開門的鑰匙放到陳慕武的手上:「陳,從今往後,你就可以在這裡做實驗和辦公了。」
「多謝你,查德威克先生,也替我向主任表示感謝。」
查德威克走後,陳慕武掃視了一眼這間屋子,確實被人打掃得乾乾淨淨,比一樓那間會議室潮濕陰暗的環境,要強得太多。
而且自己常用的那台打字機,也已經被擦拭乾淨,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實驗室的桌子上。
看來盧瑟福能把卡文迪許實驗室打理得井井有條,這個助手查德威克也同樣是功不可沒。
後來正是他細心而大膽地規劃了逃跑路線,並且各方聯絡,讓英國軍隊做了配合,才能讓玻爾從被**德國占領的丹麥,成功地坐著飛機逃到了英國。
「坐下吧,」陳慕武朝奧本海默點點頭,「我和你一樣,都是第一天到這個房間裡,根本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茶杯,所以沒辦法用咖啡或是茶水來款待你。」
「不必麻煩了,陳老師。」
奧本海默小心地坐到了沙發上,他還是很拘束,畢竟自己未來幾年之間的前途,就全部掌握在對面這個看上去還算和善的陳慕武的手裡了。
為了拉近關係,陳慕武本來也想和他一起坐進沙發,但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忍住發號施令的權利的誘惑,坐進了辦公桌後的那把椅子中。
「奧本海默先生,我看了布里奇曼教授寫的推薦信,信上說你在實驗室里的動手能力卻要差一些。那麼你為什麼想要進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里?」
陳慕武開門見山。
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美國人,奧本海默還不懂劍橋大學這個嚴格遵守英國傳統禮儀的地方的規矩。
他聽到陳慕武一直都在一本正經地稱呼他的姓氏而不是名字,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對,可能惹惱了自己對面的老師。
「就是、就是因為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名氣太響亮了,我在美國時,每個老師教授都對這裡十分推崇。
「所以我就想著既然到了劍橋大學,就一定要到卡文迪許額實驗室來看一看。」
「你現在已經親眼見到了,這個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環境,和你想像之中的卡文迪許實驗室一樣嗎?其中的差距是不是很大?」
奧本海默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陳老師,實話實說,確實是這樣。這個實驗室雖然名聲在外,但是不客氣地說,我認為他比不上哈佛大學實驗室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好。」
「所以,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布里奇曼教授在推薦信上還說,你在理論物理上知識儲備很豐富,水平很紮實,如果你想繼續在這個方面深造的話,我可以給你寫封推薦信,送你去丹麥哥本哈根找玻爾教授,或者是去德國柏林找愛因斯坦教授,雖然後者現在不怎麼教學生了,當然,他之前也不怎麼教學生。」
陳慕武突然想到之前盧瑟福對奧本海默的吐槽,就順勢用到了這裡。
他現在把奧本海默收下,已經就算是完成了老湯姆孫交給他的任務。
至於奧本海默會不會離開劍橋去往其他的地方,這就完全是他的一種個人行為,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可惜,劇本卻不是按照陳慕武的規劃所進行的。
「陳老師,我之前確實有這種想法,但是,這一切在得知我的老師是您之後,就全都改變了,」隨著聊天的進行,奧本海默也就漸漸不再那麼緊張,「老師您在最近一年的時間裡,不但做了幾個成功的實驗,也同時發表了許多雖然看上去有些驚世駭俗,但是實際上卻很正確的理論。
「我想有您這位老師在,即使想要研究理論物理,我也沒必要再跑到別的地方了。」
不管奧本海默是闡述事實也好,還是在闡述事實當中摻雜了些拍馬屁的成分也罷,反正陳慕武聽他這麼一說,就莫名其妙地感覺很受用。
只是他這一受用,就同時說明了奧本海默已經做好了留在劍橋哪兒都不去的打算,他在心裡已經默認要跟定陳慕武,成為陳門的開山大弟子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奧本海默現在想一心一意地跟著他,陳慕武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對這位大徒弟好一些,乾脆以後也把他帶在身邊。
反正上輩子因為各種原因,奧本海默在美國過得並不好,那麼乾脆這輩子也就別回去了吧?
嗯,同樣也不能忘了還有那個費米,等以後統統都給忽悠過來,別讓他們一言不合就往美國跑。
陳慕武稍微愣了愣神,發現奧本海默還在盯著自己:「行,奧本海默先生,既然你決定留在劍橋大學,留在卡文迪許實驗室里,那自然是最好的一個選擇。
「只不過我要事先說明一點,那就是我剛剛博士畢業,也是第一次當這個老師,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希望你多多包涵。」
「不敢當,陳老師,您是老師我是學生,應該是您多包涵我才對。」
「那就讓我們共同進步!
「我想,你前一段時間裡最擔心的,應該就是能不能進入卡文迪許實驗室了吧?那麼既然現在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而目前又是暑假期間,你如果想要趁這個工夫,在英國或者去歐洲四處轉轉,我很歡迎。
「你想留在劍橋的話也沒問題,只是我現在還有幾篇論文要寫,一時半會沒有時間能指導你,也沒有什麼實驗課題需要交到你手上。」
陳慕武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那剩下兩個波動方程已經拖了很久,如果再拖下去的話,說不定論文的作者一欄,就要寫上別人的名字了。
不過,他也隱瞞了自己有一個研製電子顯微鏡的項目要做的這件事。
自稱「把兩根銅線焊接到一起都做不到」的奧本海默,根本就不是一個動手能力強的人,也不是一個喜歡做實驗的人。
原時空里布萊克特讓他用火棉膠吸附鈹蒸汽,然後再撕下火棉膠製備鈹箔。
這本是一種毫無技術含量,只需要大量重複的體力工作。
然而就是這個工作,差點就要了奧本海默的命,也差點就要了布萊克特的命。
有前人的教訓在此,陳慕武又怎麼敢給這位爺安排動手操作的實驗呢?
還是乖乖跟在自己身邊研究理論就好了。
「當然,陳老師,您忙您的。如果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上忙的話,也請盡情吩咐我。」
雖然奧本海默表現得很積極,可陳慕武卻在心裡說,我怎麼敢!
但是他表面上還是要客客氣氣的:「你這段時間如果想要自習的話,可以去基督學院的圖書館,當然也可以到我這裡來。
「如果在學業上遇到些不懂的地方,我們也可以互相探討。不過,有關量子力學是什麼,矩陣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問題除外,我現在就正在寫一篇與之相關的論文,等寫出來之後,應該就能解答疑惑了。」
陳慕武前一段時間拋出來的那個大殺器,現在仍然是誰看誰迷糊。
就連在布里斯托郡過暑假的狄拉克,這個在近代物理學家中數學最好的一個人,在得知陳慕武回到劍橋之後都給他寄來了一封信,向他詢問有關量子力學的一些事情。
「好的,多謝陳老師。」
師生之間的談話就此結束,陳慕武在辦公桌上擺好筆、紙和打字機,而奧本海默也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書包里掏出來一本書,在沙發上安靜地讀了起來。
……
在原時空里,薛丁格確實給出了第一個波動方程,這個方程能描述微觀粒子,其實在一開始就是電子的運動規律。
而且這個方程有很大的局限性,因為薛丁格方程的動能和動量都是從經典力學中得來的,那麼他也就只能描述低速運動的電子。
當電子的速度接近光速,也就是進入相對論效應的勢力範圍之後,薛丁格方程就失效了。
同時,正像之前陳慕武給德布羅意推導如何猜出薛丁格方程時那樣,用這個方程求解氫原子光譜,只能得到三個量子數,卻得不到被電子自旋所控制的第四個量子數。
這也就是說,薛丁格方程無法描述電子的自旋。
為了解決薛丁格方程只能描述低速電子這第一個問題,人們在相對論效應下做了許多嘗試。
這不能怪薛丁格沒學好相對論,只能從經典力學入手。
其實在第一開始,薛丁格在建立描述物質波的波動方程時,用的就是狹義相對論中的能量和動量關係,E=pc+mc。
只是在狹義相對論的能量-動量關係下得到的方程,並不能得到氫原子的光譜,讓薛丁格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方程。
然而按照經典力學的能量-動量關係E=p/(2m),得出來的方程卻能完美地解決氫原子光譜的問題。
可其實薛丁格不知道的是,他一開始在相對論能量-動量關係下求解出來的方程,則正是這個被瑞典物理學家奧斯克·克萊因和沃爾特·戈登分別獨立提出來的克萊因-戈登方程!
只是這個克萊因-戈登方程,其實是個看上去很美的銀樣鑞槍頭
它不能正確地求解出氫原子光譜來不說,還存在有很多其他的大問題。
因為在克萊因-戈登方程中,其中用到的有關粒子能量的部分,用的不是能量E本身,而是能量的平方項E。
這就導致了在求解粒子能量的過程中,要對這個平方項開根號,才能得出最終的能量。
就連中學生都知道,開根號就會同時出現正負兩個解,這也就意味著,最終求得的能量也有正負兩個。
粒子具有正能量,當然沒什麼問題。
而粒子具有負能量……
按照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E=mc,粒子能量為負數的話,相應的其質量也同樣應該為負數。
可是,怎麼會有負質量的粒子呢?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克萊因-戈登方程的荒謬之處還不止於此,因為求解這個方程不但能得到負的能量,還能得到負的概率。
和負能量比起來,負概率就更不可理喻了!
平日裡描述一個事件的發生概率非常小,我們只會說這是零概率事件,但絕不會說它是負概率。
鬼知道負概率時間究竟會是一種什麼東西!
明知道克萊因-戈登方程是一個笑話,可為什麼陳慕武還一定要把這個方程寫進自己的論文裡呢?
這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這個方程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在很久之後的後來人們發現,克萊因-戈登方程雖然不能描述像電子這種自旋為半整數的費米子,但是可以描述一些自旋為零的粒子的運動規律。
比如赫赫有名的上帝粒子「希格斯-玻色子」,是這個方程唯一能描述的基本粒子,除此之外,還有π-介子這種複合粒子等等。
而且除了粒子,它有時候也能用以描述場的狀態。
二是因為如果沒有克萊因-戈登方程提出來了負能量和負概率這兩個大麻煩,物理學家們便不知道到解決了其中負概率這個大麻煩的狄拉克方程有多優秀。
上初中時,語文老師在作文課上,曾經教過欲揚先抑這種寫法的好處。
所以這種手法,同樣被陳慕武運用到了自己的這篇波動力學的論文當中。
我先拋出來兩個讓物理學家們束手無策的大麻煩,然後再親自動手解決掉它。
先狠狠地壓情緒,然後在最後讓情緒噴薄而出。
陳慕武覺得自己的這篇論文最終寫成並發表之後,應該會給當今的物理學家們見識一下小小的爽文震撼。
陳慕武在辦公桌上越寫越嗨,鍵盤也是敲得越來越響。
直到有人挨個敲門通知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實驗室的下班時間,他才意識到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
而奧本海默,也像蘑菇一樣,整整在沙發上坐了一天。
好在他同樣正津津有味地讀著書,這才讓陳慕武稍微放了心,至少他應該不會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吧?
陳慕武決定和他套套近乎:「羅伯特,下班了,今天是你第一天進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里,我請你出去吃一頓,如何?還有你這本書是什麼?我看你似乎讀得很投入。」
突然聽到陳慕武改口叫了他的名字,奧本海默立刻又舒緩了不少。
他連忙畢恭畢敬地站起身:「陳老師,這本書是基督學院的學生向我推薦的,說是目前英國市面上的一本暢銷書。我今天讀過之後發現確實很有意思,不知不覺就在這間屋子裡度過了一整天的時間。
「您請看,」奧本海默合上書,把封面對向陳慕武,「這本書叫做《巴黎快車謀殺案》,是一位叫做錢德勒·約克的作家寫的處女作。」
終於寫完了,再次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