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還要不要臉?!

  一日後,下人前來通報,道是謝尚書夫婦求見。

  彼時謝棠芝正在房中用著早飯,她怕冷,加之身上的傷未好,早時蜷在榻上,賴了許久也不願起身。

  凌鶴也怕來回走動影響傷勢,乾脆讓人將早飯送進了房裡,同她一起吃。

  下人來報時,他正舀好了粥,放到謝棠芝面前,隨即冷淡道:「讓他們等著。」

  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前廳。

  謝家夫婦坐在圓椅上,喝盡了一壺上好的茶,也未見人影,眸底惱意漸濃。

  她忍無可忍般,一拍桌站了起來,「我親自去找她!」

  氣沖沖跑到門口,正好此時,幾個小廝抬著步輦在她面前停下。

  步輦上的女子穿了披了一身月白氅衣,頭上戴著兜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女子見了她,才掀開兜帽,不輕不重喚了一聲,「母親。」

  謝夫人抬頭去看她,小姑娘姿態清冷,眼底一片涼薄,完全不似從前,一見了面便撒嬌往她懷裡鑽的模樣,一時微愣。

  恍然覺得,好似有什麼不同了。

  她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可隨即又想到——

  謝棠芝被如此精細地照顧著,走幾步路的距離,都有下人抬著,反觀她的大女兒,如今還被關在大牢里,吃盡了苦頭!

  頓時,停滯的怒火翻湧上來,「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啊,讓你爹娘等了你足足半個多時辰!」

  「下次要見你,是不是得先讓人送上拜帖,得了你允准之後再來?」

  「女兒豈敢?」

  謝棠芝只覺,心底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原以為上輩子看過那麼多次,已經熟悉了這副嘴臉,再也不會難受了。

  如今看來,還是她高估了自己。

  謝棠芝嘲諷一笑,淡言道,「女兒只是以為,您二位此時應當滿心都是姐姐,應當無心顧及女兒死活,一時措手不及,才來晚了。」

  謝夫人臉色一變,像是有些心虛,但很快,又變成了惱火,「你還好意思提你姐姐!不過是小女兒家的玩鬧罷了,你卻要讓人將你姐姐送入大牢,現在更是連家都不回了,和這等臭名昭著的奸佞廝混在一起——」

  「你還要不要臉?!」

  謝棠芝抬頭,直視著那怒氣衝天的眼睛,「母親,您看看我這一身的傷,如今都快要站不起來了……若非被您口中臭名昭著的奸佞從深谷中撈回來,現在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到這個份上,您還覺得謝禾霜是在和我玩鬧嗎!」

  「那,你大哥也說了,這並非是禾霜所為,只是她手底下的惡奴胡作非為……」

  「您掌管家宅多年,比女兒更清楚宅院中的那些事,難道真的相信,有奴婢會在無人指使的情況下,如此囂張嗎?」謝棠芝急聲反問。

  更別提,那奴婢和她無冤無仇。

  「那你也不該放人旁人將你姐姐關入大牢!」謝夫人剛一噎,另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吏部尚書謝元傑板起臉看著她。

  「有什麼事,你讓人將她放了再說!」

  謝夫人回想起正事,心中顫動,「是啊,可憐我的禾霜,如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謝禾霜吃了苦,是她咎由自取。

  那她呢?她就活該斷腿嗎?

  謝棠芝心裡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澀,卻被強壓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道,「放人可以。」

  兩人頓時要鬆一口氣——至少來這裡的目的達到了。

  不等徹底鬆懈,又被謝棠芝一句話堵了回去,「讓我和宋承安退婚。」

  謝夫人剛露出的一點笑容,僵硬在臉上,「不可能!」

  她有些不耐,「你與承安自小定親,多年感情,當真要為了一件小事,鬧成這樣嗎?」

  謝元傑也跟著緊皺起眉,「不可胡鬧!」

  「他在那暮雲莊中,多次與謝禾霜舉止親密,借著照顧之名行逾越之事,我主動退婚,成全了他與謝禾霜,不是很好嗎……」

  話音未落。

  「啪!!」

  一聲脆響傳來。

  謝夫人忍無可忍,甩了她一巴掌,「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親姐姐!?」

  禾霜自小被遠送養病,十多年才重新回到她這個做娘的身邊……

  本身就已經夠可憐的了,謝棠芝還如此詆毀!

  「承安定是看在她身體虛弱才多加照顧,你小小年紀,怎能像個妒婦一樣,胡亂揣測!」

  謝棠芝被打得退後兩步,一手捂著受傷的臉,耳朵嗡嗡作響。

  甚至聽不清謝夫人的叫罵。

  她心裡忽然覺得荒涼。

  這些人一個個的,上前來責罵、質問,甚至動了手。

  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義憤填膺。

  似乎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她才是那個受害者。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不知是痛的還是怎麼,謝棠芝咬緊了唇,深吸一口氣。

  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凌鶴穩穩噹噹扶住她,攙著人走回椅子上坐好。

  他動作十分溫柔,看向謝氏夫婦的目光,卻冷冽得有如要殺人,「二位似乎忘了,此處是我的地方。」

  那眼神駭得謝家夫婦都是一驚。

  只聽他繼續道:「若不能好好說話,那便請二位離開這裡。」

  「你!」謝夫人一時氣噎。

  正要發話,卻被謝元傑拉回。

  他神色忌憚,沒有去提方才動手的事,只道,「兩家婚事,不能退。」

  「除非你想丟盡我們謝家的臉!」謝夫人也跟著咬牙道。

  謝棠芝嘲諷一笑,牽扯到臉上傷口,比哭還難看,「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暮雲莊一事,按律處置便是。」

  謝家夫婦自詡占盡了理,都是謝棠芝罪大惡極,任性加害自己親姐。

  可提到律法,他們甚至無法挑出一絲錯處。

  「你這個混帳!你——」

  謝夫人氣得臉色通紅,衝上前舉起手又要打。

  剛行一步,就被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出來攔住。

  凌鶴當機立斷,寒聲吩咐,「送謝大人夫婦出去!」

  夫婦二人,是被護衛們攆出去的。

  連推帶拖,不留半點顏面,把人扔出了宅門。

  看著人走遠,謝棠芝一瞬間仿佛卸了力,軟下身子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