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芝站在營帳之外，等了許久。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何大夫才重新露面。
「大人的傷勢我已經處理好了。」
他客氣地看著謝棠芝，「之後小心些，好好養著，便不會再有問題。」
謝棠芝點了點頭。
「……多謝。」
「群主與我，何須說這些？」
何奉年有些好笑，側開身子讓她進去。
「您若想去，就去看看吧。」
「只不過，將軍這會兒仍在昏迷中，要醒過來……怕是還要一陣。」
謝棠芝頷首，飛快走了進去。
等她入了營帳，身影徹底被隔絕，何奉年面上那點淡定之色，徹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沒有告訴謝棠芝的是，沈鶴體內也中了毒。
所含毒素十分怪異，連他也尚且不能確定，那毒的效用到底是什麼。
所以，更不敢與謝棠明說。
他怕說出來之後，謝棠芝真的會崩潰。
事到如今，只能先好好研究……
之後等沈鶴醒來，再好好問問，他在戰場上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何會變成這樣？
……
營帳內。
謝棠芝飛快跑到床榻前，看著那個蒼白的身影，片刻後，緩緩彎下腰，把自己的臉貼到了男人胸膛上。
「撲通、撲通」
有心跳聲傳來，雖然並不有力，卻也不曾停歇。
謝棠芝懸起來的心總算安定了些。
只有這樣……
她才有沈鶴還活著的真實感。
幸好……
「幸好你回來了。」
謝棠芝語氣有些哽咽。
倘若此戰之後，真的再也見不到沈鶴……
她便也不知，自己日後還如何活得下去了。
沈鶴雙眼緊閉，依舊陷在昏迷中。
此時卻好似聽到了她的話，指尖微微顫動，眉心也蹙得更緊。
謝棠芝並未察覺，良久，從他身上起來，改為伸手握住對方的手。
「快醒過來吧……」
「別讓我等太久了。」
謝棠芝一直坐在床前看著他。
沈鶴昏迷了多久，她便坐了多久。
直至最後，身體有些支撐不住，才睡了過去。
睡著時，手依舊用力抓著對方的。
沈鶴指尖動了動。
謝棠芝即刻便從睡夢中驚醒，垂首去看他。
「沈鶴哥哥？」
「我在。」沈鶴面色依舊蒼白，看著她輕輕點頭。
語氣帶著幾分安撫。
「你……你怎麼樣了？傷口疼不疼？我這就幫你去叫何大夫……」
「都是些皮肉傷，不打緊。」
沈鶴搖搖頭，拉著她的手。
「先別去。」
謝棠芝便依言坐下，依舊緊盯著他。
生怕自己移開目光哪怕一瞬，他也會消失不見一樣。
「你嚇死我了……」
看了半響，謝棠芝才出聲。
微啞的語氣，帶著哽咽。
「別怕。」
沈鶴輕聲安撫。
兩人雙手相握，他能感覺到，小姑娘正微微顫慄著。
「我這不是還好好的麼？」
「一點小傷，還不至於死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逞強！」
謝棠芝蹙眉。
昨日，她看著人被送回來，那渾身的血……
哪裡像是小傷？
「並非逞強，是真的……」沈鶴還想解釋什麼，至少先安撫住她。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手背一熱。
沈鶴愣了愣。
只見小姑娘微垂著頭，豆大的淚珠不斷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沈鶴只覺得心底一片酸麻，心軟到了極點。
「好了。」
他有些艱難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又稍稍用力，把人帶到自己懷裡。
「我這不是已經沒事了麼？」
「別哭。」
「再哭，我便也要忍不住了。」
謝棠芝咬著下唇，把所有點哽咽都咽回去，雙手不斷收緊。
她連抱緊對方都不敢。
唯恐自己力氣過大，會害對方的傷勢加重。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謝棠芝深吸一口氣，離得遠了些看他。
「此次你帶兵迎敵，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先前都是有驚無險，為何這一次……」
會險些回不來了？
嘴裡的話剩下一半，謝棠芝甚至說不出口。
還有，沈鶴身上的傷。
大大小小分布在各處都有，然而最為嚴重的，是他腿上——
有好幾處血窟窿，都像是被自己扎出來的。
可他為何，要對自己下手？
「這次，我們被算計了。」
說起這個，沈鶴臉色一點點沉下去，低聲解釋。
「前方回來通報的人說，敵營來襲的人數只有五千。」
「為了保證大營安全，我只帶了差不多的人數前去……」
「可去了才知道，他們另外還有雙倍不止的人，埋伏在後方。」
「待我去後，那些人全都攻了上來。」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若有迷藥在，把這些人都藥倒，解決起來也算事半功倍。
可這一次……
「藥失效了。」
沈鶴嗓音透著沙啞。
「他們在人數上擁有優勢，加上我們反抗不及，這才一點點落了下風。」
「所幸衛凌的人來得及時……」
說到這裡，沈鶴頓了頓，抬首看著她。
「想必，是受你驅使吧？」
謝棠芝遲緩片刻，他又點了點頭。
「……嗯。」
「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鶴眼底浮現出幾分笑意，輕輕環抱著她。
「只是不知，這一次隨我去的人，還有多少能活著回來？」
「昨天夜裡，衛凌便把人都帶回來了。」
謝棠芝輕聲道，「只有半數。」
「重傷的也算在其中。」
昨日衛凌回來後，也來過一趟。
只是那時她滿心只有沈鶴，聽了消息，托他們去處置了。
自己仍舊留在營帳中。
「半數……」
沈鶴呢喃著，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他的面色算不上太好看，但還是接受了，緩緩吐出一口氣。
「也好……」
「總好過，無人生還。」
如今能有一半的人能安然回來，已經是他們賺了。
「你還未告訴我……」
謝棠芝還想問什麼。
總覺得，沈鶴故意隱瞞了重要的事。
話還未出口，便被打斷。
「將軍，不好了！」
有幾個武將飛快闖入營帳之中，大聲喊著。
沈鶴眉心微蹙，「怎麼回事？」
「敵營來襲。」
其中一人回應。
「人數……暫且數不清。」
「怕是整個北域大軍，還有他們的援兵，全部都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