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吃痛，面色都變得猙獰不少。
但與此同時，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他咬咬牙，看著四周的慘狀——
隨他來的兵馬至少折損了一半，如今還剩下的，也都是在負隅頑抗。
更有半數人，因神志不清痛苦地咆哮著。
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更別說，是聽他號令轉身撤退。
沈鶴面沉如水，猛地一夾馬腹衝上前，提劍斬殺了兩個敵營之人。
看來今日……
走是走不了了。
既如此，那就能多解決一個是一個吧。
敵營的人少一個，她的危險便也少一分。
早知道，離開前就應該把她送回城內……
這樣，或許能再讓她過幾天安穩日子。
也不必，過早知道那些令人絕望的消息……
方才變得清明的思緒，再度混亂起來。
沈鶴用力搖頭，毫不猶豫又往腿上扎了一刀。
心中湧起無盡的後悔。
後悔沒有早些讓她走，後悔當初求娶，後悔……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接近她。
眼前有一支利箭飛來，直衝他的面門。
沈鶴想躲，才被敵兵狠狠擊打過的手，卻在此時提不起力氣。
到此為止了麼？
沈鶴迷糊想著。
他抬首，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
「鐺——」
兵器相接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替他把那利箭打開了。
睜眼看去，面前果真空無一物。
衛凌策馬立在他身側，伸手接住了搖搖欲墜的人，順道將其帶到自己的馬上。
「來得有些晚了，將軍莫怪！」
他揚聲說著。
伸手，數十人一同衝上來，加入了混亂的占據。
沈鶴微蹙眉，第一反應便是疑惑。
他明明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離……
這時候，為何還有人來？
尚未深想，扭頭便見來的那些「援兵」，分明只有幾百人。
沈鶴驟然瞪大眼，「你……你們帶了多少人來？」
衛凌一手抓著他，同時用劍刺穿了一個敵軍的腹部。
「大約有三四百吧。」
他也沒仔細數過。
「蠢貨！你們這是在送死！」
一瞬間，沈鶴只覺氣血上涌。
「將軍莫慌。」
衛凌笑了笑，朗聲回應著。
「我們這次來，還帶了何大夫給的新東西……」
「打退這幾千人，不在話下。」
話落，衛凌抬手一揮，揚聲喊了句什麼。
周遭來的眾人會意，紛紛拿出準備好的東西，舉著弓箭射向對面的人。
「若只是迷藥，對他們已經無用了……」
沈鶴低聲道。
「 那真是巧了。」衛凌一笑。
「我帶來的，恰好不是。」
隨著話落，他帶來的幾人已經舉著弓箭，將帶來的東西用箭矢投射了出去。
不多時，黑色的霧氣沿著各處散開。
幾乎將所有人都包圍在其中。
「雕蟲小技！」
對面的人不以為然，「真以為這點迷霧，還能對我們如何麼？」
「他們所剩的人已經不多了，不要放過這個機會，一舉——」
那敵營將領高舉著手中帶血的長劍，正要開聲激勵己方的人。
話還未喊完，身體便驟然僵住。
隨即沒過多久，他睜著眼倒了下去。
「將軍！」
後方好似有人喊了他一句。
但很快，他們便自顧不暇了。
那些毒霧進入身體後，仿佛被具象化了，堵在咽喉和七竅，讓他們難以呼吸。
沒過多久，便失去了意識。
半刻鐘時間不到，除了衛凌帶來的援兵，其餘人都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何大夫果真是厲害！」
看著眼前情形，衛凌也止不住感慨。
說完後，他才又想起什麼，忙不迭從腰間取下水囊，送到沈鶴嘴邊。
「快喝兩口。」
沈鶴依言喝了下去，沒過多久，便感覺縈繞在自己身上那股窒息感，一點點褪去。
「這些……」
「到底是什麼？」
沈鶴微驚。
「等回去之後，再讓何大夫同您解釋吧，我也不懂。」
衛凌隨口道。
他抬首，撥高了聲音，吩咐與自己一同來的眾人。
「你們留下，分為四組，分別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給咱們的人餵水！」
「若有敵營的人前來，即刻撤退，切不可戀戰——」
「聽懂了沒有？！」
「是！」
周遭傳來高聲回應。
衛凌這才放心，把自己帶來的幾個水囊，也都丟給了其餘手下，自己則策馬掉頭，往營地的方向去。
「我先送您回去。」
「再見不到您，郡主怕就真要嚇死了。」
提起謝棠芝，沈鶴眸光微沉了沉。
傷成這樣回去，小姑娘怕是又要嚇壞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暫且先別讓她看見……
他正想著，然而下一刻，意識便一點點渙散。
到最後，徹底失去了神志。
……
衛凌策馬把人帶回來時，謝棠芝就站在大營的入口等著。
一看到他，即刻跑了上去。
「他怎麼樣了？」
謝棠芝下意識先問了一句。
隨即低頭，看到男人渾身的血，還有身上好幾處深不見底的血窟窿，一瞬間眼眶便紅了。
「怎麼會……」
怎麼會傷成這樣？
「回來路上我看過，傷的是有些重了。」
衛凌一路急趕回來，語氣稍顯急切。
「但還不至於危及性命，讓何大夫來幫忙看看，會沒事的。」
他一邊說，一邊背著沈鶴往最近的營帳走去。
謝棠芝趕忙讓人去喊了何大夫。
何大夫匆匆帶著藥箱入營帳，順道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衛凌也沒久留，轉身還準備幫忙救人。
「這會兒外頭的戰局已經穩定了，我去多借些人手，把外面的傷員都帶回來……」
何奉年所給的那東西，含有劇毒。
只是通過濃煙稀釋開了，所以剛開始中招，只會中毒昏迷。
距離死亡，卻至少還有兩個時辰。
只要在兩個時辰之內，給人餵下解藥，便能相安無事醒來。
所以，他們一開始便把解藥灌入水囊中，一人帶了四五個。
便是為了把所有人都弄倒之後，能迅速救回自己人。
做法是麻煩了些，可如今形勢之下，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萬事小心。」
謝棠芝明白他的意圖，只能抿唇叮囑。
「郡主放心。」
衛凌笑笑，毫不猶豫轉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