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雲煙帶著她走到一處營帳前，拿著配劍往前一指：「人就在裡面。」
謝棠芝頷首，上前讓守門的士兵通傳。
沒過多久，裡面便傳出消息，讓她進去。
營帳之內，只有一點微弱的火光。
竇老將軍坐在椅子前，一身盔甲未脫，面上帶著幾分嚴肅之色。
聽到動靜，他扭頭看了謝棠芝一眼。
「竇將軍……」
謝棠芝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卻見後者抬手，直接打斷。
「郡主所求之事，白日老臣已經有所耳聞。」
「將軍一日一夜都不曾回來，的確讓人憂慮……」
再過久一些，便整整兩日了。
是個人都能猜到，是出了問題。
「那您的意思呢？」謝棠芝有些緊張，抿緊了唇看著他。
「按說，此時的確應當派人去支援。」
竇老將軍聲音沉悶，莫名透著幾分滄桑。
「可讓營中所有人留在原處死守，沒有吩咐不得離開……」
「是將軍走之前的命令。」
謝棠芝心中一震動。
沈鶴為何要下這樣的吩咐？
是小心謹慎，還是說……
離開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不妥？
「我也知道你的心思。」
竇老將軍抬眸看著她，那雙眼睛已經布滿渾濁，卻又仿佛依舊能看穿人心。
「咱們這些，都是昔日跟著沈將軍的老將，也的確捨不得小將軍出事。」
「那……」謝棠芝眸中燃起希望。
下一刻，便聽人繼續道。
「但，軍令不可違。」
謝棠芝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
話說到這份上，便是沒指望了。
「您也不必太憂慮。」
竇老將軍輕聲安慰，「小將軍與當年沈將軍一樣，都是天資過人。」
「您要相信，他一定有本事活著回來。」
謝棠芝苦笑，沒有爭辯什麼。
好似人人都覺得，沈鶴無所不能。
可她曾經親眼見過，那個無所不能的人，在她懷裡失去所有氣息，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首。
所以她不能像他們一樣，毫無保留地信任。
她心裡只有害怕。
哪怕少見沈鶴一刻，哪怕他所去的地方或許沒有危險。
但她還是會怕。
「……我明白了。」
謝棠芝沒再為難他，轉身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是聽令行事。
白日，是她胡攪蠻纏了。
可她……
也只是不想坐以待斃。
才剛走出營帳，謝棠芝並未注意到腳下的路，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站在一側的雲煙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扶住她。
「郡主！」
謝棠芝回過神，扭頭看了她一眼。
「您……」雲煙滿目憂慮，看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麼。
「先回去吧。」
謝棠芝語氣稍沉，嗓音也有些沙啞。
回去後，她再仔細想想……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去救他？
思緒正是紛亂時，耳邊忽然傳來呼喊。
「郡主！」
扭頭一看，竟是何奉年跑到了跟前。
他手裡還拿著幾個不大的紙包。
「這是什麼？」
看他把東西舉得極高，雲煙不免有些困惑。
「這些大都是從昨日那人身上搜出的毒，其中有幾味，正好能用在研究新毒上。」
何奉年氣喘吁吁地解釋，又指了指手中的東西。
「這便是我用那些毒改良出來的。」
「用法與先前不同……此物更像是炸藥。」
「用火點燃之後，會直接炸開。」
「炸開的煙霧含毒，能致人昏死。」
「若無解藥，神仙難救。」
若說從前那些，只是普通的迷藥。
那麼眼前此物，便是實打實的毒！
謝棠芝看著他手裡的東西，神情微怔。
「這些東西倘若能用好了，以一敵百都不在話下。」
何奉年看著她繼續道。
「您若想讓人去救將軍，或許能用得上。」
雲煙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跟著站出來。
「讓屬下去。」
謝棠芝扭頭，詫異地看她。
「雖然調不動一整個大營，但只是調配幾十人，屬下還是能做到的。」
雲煙輕笑了笑，堅定道：「有這些藥在，屬下一定替您把人帶回來。」
「可是……」
「你們在商量什麼呢？怎麼也不帶我一個？」
正說著話，又有一道聲音橫插進來。
這次來的人是衛凌。
許久不見他，再見到人，謝棠芝更為驚異。
「一段時日不見，郡主莫不是將我這個人都忘了不成？」
謝棠芝輕輕搖頭，「你……」
「狀況我都聽說了。」
衛凌三兩步上前，「正好，先前您指派給我的那些人手，都還在大營之外留守。」
「把藥給我，我去替您把人帶回來。」
衛凌面上帶著幾分恣意，輕狂又囂張。
「你……」
「當真要去？」
找不到人時，謝棠芝心中急切。
可如今有人上前來幫忙，她卻又忍不住猶豫了。
隨著衛凌一行前來的人數，頂天了只有幾百。
只怕，到時候稍微出些意外，便會……
全軍覆沒。
「為何不去？」
衛凌哼笑，看著她躊躇的表情，饒有興致問。
「您這副樣子，是在質疑我的本事呢……」
「還是在質疑何大夫的手藝呢？」
謝棠芝：「……」
她一時無言。
下一刻，便見人已經伸手，把何奉年手裡的藥全部取走。
同時，保證道。
「放心吧。」
「我一定安全替您把人帶回來。」
說完，他半刻不停，即刻轉身去大營之外調集人手。
「我同你一起去！」
雲煙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趕忙跟上去。
速度之快，甚至沒給謝棠芝多言的機會。
等兩人走遠了，才又回頭，朝謝棠芝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
謝棠芝心下一熱。
她攥緊了衣角，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能。
你們可一定要……
平安回來啊。
若不然，她此生都良心難安。
「衛大人與雲煙姑娘，都是本事了得之人，想來不會有事。」
原處只剩下兩人，何奉年也跟著寬慰她。
「您只管放心便是。」
謝棠芝勉強一點頭，轉身隨著他回去了。
……
同一時刻，數里之外的山谷中。
沈鶴手持長劍，高高舉起後，狠狠刺進了自己的大腿處。
一瞬間，鮮血汨汨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