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謝棠芝還是去了一趟吳將軍府。
凌鶴表面說著無事，說他會自行想辦法。
可她知道，但凡是有關當年沈家的事，凌鶴心中總是會急躁。
更何況，讓她光看著什麼也不做，她做不到。
謝棠芝這幾日來得頻繁，才到宅邸門口，守門的小廝便將她放了進去。
還主動道：「郡主是要去找小姐吧？可要小人送您？」
謝棠芝卻搖了搖頭，「我今日來，是想見吳將軍。」
「這……將軍如今在書房中，您要見他，還得等小人通報一二。」
小廝愣了愣，片刻才又道。
謝棠芝頷首，「有勞。」
她被帶到前廳，等著人去通報。
過了約有一刻鐘，才見吳將軍大步自外面走來。
「聽底下的人說，郡主想見我？」
謝棠芝頷首，見他走近，站了起來。
「倘若是為了昨日的事，郡主便不必多問了。」
吳將軍面色稍顯嚴肅，沒什麼表情道。
「我什麼也不知，即便知道，也不會說。」
他話里半是拒絕，半是試探。
昨日謝棠芝並不在場，倘若凌鶴沒有告訴她，那他提的「昨日」，謝棠芝便也聽不懂。
倘若她知道……
那不必提得太仔細，人也是知曉的。
「我知道，將軍是為了家人，才不願涉險。」
謝棠芝抿了抿唇，輕聲道。
「可您心中，同樣也希望此事能查清，不是嗎？」
吳將軍藏在背後的雙手，稍稍收緊。
半響，才給出回應。
「這不值一提。」
再想知道真相，他也不能用妻女性命去犯險。
「我不求您能將當年的事悉數說出來……」
「但求您看著當年與沈將軍的情分上，給我們提些線索。」
謝棠芝滿是懇切地看著他。
吳將軍眉心微蹙，聽言轉頭去看她，一時沒開口。
神色瞧著卻有些動容。
「不管我們能否查到什麼，我保證，絕不會將您牽連您來。」
謝棠芝看著他的雙眼，認真許諾道。
吳將軍垂首，與眼前的小姑娘兩目相對。
半響，重重嘆出一口氣。
一個小姑娘都有此膽識……
年輕時，他也不是沒想過，要搜集證據，要給沈將軍平反，要還他一個清白！
可漸漸的，那些同他有一樣想法的人，都抱著這個念頭，被迫深埋於黃土之下……
那時，他的女兒才剛出生不久，每日咿咿呀呀學語，連一聲「爹」都還不會叫。
於是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將這些事掩埋在心底最深處。
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可這麼多年過去，他心裡不曾有一次淡忘過。
吳將軍神情複雜，目光分明是在她身上，卻又像是在透過她，在看越過了重重時光的自己。
半響，吳將軍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謝棠芝面色稍變，半響，才回過神來般，看著他道。
「我知道了。」
「多謝吳將軍。」
拿到了消息，謝棠芝沒多留，很快便離開了將軍府。
正想著回去後，要如何將這個消息告訴凌鶴。
才出了將軍府門，就見不遠處已經有輛熟悉的馬車在等著了。
謝棠芝：「……」
這下瞞不住了。
她有片刻的心緒，在原處站了好一會兒，才又上前走近。
「……你怎麼來了？」
「自然是來看郡主大顯風采的。」
凌鶴哼了一聲，語氣聽著有些冷。
謝棠芝再度沉默。
「我……」
半響，她才斟酌著要開口。
話還未說就被打斷。
凌鶴目光幽幽，「我昨日怎麼同你說的？」
「……我錯了。」
謝棠芝看他神色帶著寒意，脖子稍稍瑟縮了一下，十分配合地認錯。
「……」
這次，輪到凌鶴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
謝棠芝飛快走上馬車，在男人身邊坐下，一手拉扯著他的衣擺。
「下次不敢了。」
凌鶴面色又是一變，轉頭瞪她一眼。
臉上有種十分生氣，卻又不能拿她怎麼樣的憋屈。
半響，才伸手在她腦袋上狠敲了一下。
「你就是想氣死我吧！」
「我沒有。」
謝棠芝往後躲了躲，看他的神情，似乎沒有那麼生氣了，才又主動湊上去。
「我打聽到線索了，你要不要聽？」
「……說。」凌鶴片刻才回應，語氣還帶著幾分無奈。
「說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
謝棠芝並未即刻說出答案，輕聲開口同他談條件。
「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凌鶴嘆息。
這小姑娘，就是抓准了他的心思……
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謝棠芝忍不住暗暗笑了笑，這才道：「是阮家。」
「與當年收下兵符，平息岐山軍有關的那人，在阮家。」
這是方才吳將軍告訴她的消息。
吳將軍也有自己的顧慮，只告訴了她這個。
更多的，便無論如何也不願說了。
不過……
這也夠了。
總好過什麼也不知道。
「阮家？」
凌鶴眼眸半眯，呢喃似的將這兩個字重複一遍。
連帶著臉色也冷了下來。
阮家是京都八大世家之一，也是八大世家中，唯二在朝中擔任武將的。
其大房的家主阮城，好些年前便被封了鎮國侯。
「我早該想到的……」
凌鶴不知回憶起什麼，眸光愈發的滲著寒意。
「想到什麼？」
謝棠芝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八大世家裡，只有兩家在朝中身懷武職。」
「而兩家裡，又只有阮家，當年在朝中只是名不經傳的小官……」
「後來，也不曾聽說立過什麼大功……」
「即便如此，阮城卻還是被封了爵位。」
這當中，若沒有隱情的話，他怎可能如此順利地平步青雲？
他早該想到的……
凌鶴暗暗想著。
「如今回想起來，這一家子能躋身八大世家之列，想必……與當年之事也脫不開干係！」
幾個世家都是底蘊深厚，自前朝起勢力就不小。
唯有阮家，是後來居上。
這些年來，在幾個家族當中，也一直處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你想怎麼做？」
謝棠芝看他情緒又有波動，下意識伸手握住了對方的。
她知道凌鶴在為此事著急。
正因如此，心裡才更加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