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坐上特製的山地車時,心裡還有點失望。
她其實很想體驗一下於路遠他們那種被雲梯拉上去的感覺,一定很爽。
唉,竟然沒有這個機會。
車子在路上開了很久,本來就是在原始森林內,四面八方都是直入雲霄的大樹,稍微深入點方向感就會失效。
等車子停下後,安念看見朱月圓臉都白了。
「來,我牽著你。」
安念主動上前,朝她伸手。
「嗯!」
朱月圓抓住她的手,另外一隻手緊緊拽著自己的醫藥箱。
除了醫藥箱之外,他們每人都還背著一個背包,背包里放了日用品和食物。
「前面車子開不進去,你們跟我來。」
荷槍實彈的幾個隸屬聯合國的軍人跳下車,朝安念四人做了個手勢。
朱月圓咬著下唇,自己嚇得牙齒都在打顫,卻努力安慰安念。
「念念,你別怕。」
「哦。」
安念看了她一眼,很想說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害怕。
跟著前面的軍人繼續往裡走了快一個小時,對方才拿出儀器看了看,說道。
「就是這裡了,你們朝著南邊走,運氣好的話,很快就能和你們的國家隊匯合。」
整張臉都藏在頭盔下的男人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朝安念等人看了看。
安念從他眼中看出了憐憫。
「Good luck!」
說完這句話,男人就帶著自己的人迅速離開了。
對方的腳步聲消失後,整個區域一下子安靜得嚇人,除了四面八方不間斷傳過來的蟲鳴鳥叫聲之外,只餘下幾人的呼吸聲。
付博雙手緊了緊,為了緩解氣氛,故作輕鬆地笑了提議。
「我和張運是男人,我們走前面探路。」
張運是跟朱月圓一起來的西醫,年紀跟付博差不多大,長得卻比他高大些,聞言點了點頭。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朝著南邊一直走。如果順利的話,天黑前應該可以走三十公里。
大家一定要注意,別讓叢林裡的蟲子鑽進衣服里,再怎麼熱也不能把褲管和袖管解開。」
他們來之前,汪興國有給他們做緊急培訓,作為醫生,他們也深知原始森林內的危險重重,不說那些猛禽,就草叢中那些無處不在的小螞蟻、小蚊子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明白!」安念和朱月圓微微點頭。
安念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
「我這裡有驅蟲藥,你們要不要?」
「要!」朱月圓毫不猶豫地點頭,「就站著的這幾分鐘,我已經看見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蟲子了,雖然它們沒辦法鑽進衣服里,我也不想然讓它們貼在我身上!」
安念笑了笑:「那我給你噴點。」
朱月圓轉了轉身,讓她把藥物噴灑得更均勻。
噴完後,安念看向付博二人:「你們要嗎?」
「不用了,我有自備的。」
付博微微昂頭,他的驅蟲藥可是祖傳的配方,效果槓槓的。
「給我噴點吧。」張運看了看付博,走向安念。
安念同樣給他渾身噴了一些。
付博有點不耐煩地看手錶:「我們要趕緊走了。」
「好。」安念收好東西,輕鬆地牽著朱月圓往前走。
如果是從高處俯瞰,就能看見粗壯而茂盛的樹冠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影影綽綽地可以看見四個小小的身影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艱難行走。
哦不,只有三人踉蹌,走在中間的安念神情悠然,腳步輕快。
他們四人進入這座原始森林時都做好了全副武裝,帶了帽子、眼鏡、口罩、圍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迷彩的,防蟲防潮方便行動,腳下踩著軍靴,褲管塞進靴子內。
除此之外,還有手套,手套的和衣服袖口牢牢地固定在一處。
亞馬遜的溫度現在直逼30度,潮濕又悶熱,加上他們渾身都穿的嚴實,體感朝著35度而去。
只走了兩個小時,付博就受不了,他扔掉手裡當做拐杖的木棍,一屁股往邊上的樹墩上坐了下去。
「歇一下,歇一下。」
「好……」
張運和朱月圓葉腿軟得厲害,彎腰杵著膝蓋,大口喘氣。
「不能歇。」
安念耳朵動了動,臉色微變,上前拉起朱月圓。
「為什麼不能?!我們又不是專業的,走兩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付博之前還覺得自己能一口氣走完三十公里,真的走了兩個小時後,雄心壯志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滿心疲憊。
人一旦身體累了,脾氣就會飆升,以前壓在心底的層層怒火猛地往上竄,語氣變得非常不好。
「安念!你別以為你是喬老的徒弟就能對我們指手畫腳!」
安念看向他,語氣平靜:「我說不能停是因為有人朝這邊來了。」
「有人來了?」
付博愣了一下,再也不顧上和安念生氣,激動地站起身,四下張望起來。
「快快快!我們去跟他們集合!」
朱月圓也興奮,拉緊安念的手。
「念念,我們運氣也太好了吧?」
運氣好?
安念心下無奈:「別高興的太早,來的未必是我們國家的軍人。」
早在進入森林後,安念就把自己的靈力散發了出去,加上有植物們的幫忙,方圓一公里內的動靜她都能清楚感知。
華國的小隊十二人,安念都見過,還檢查過他們的身體,對他們的氣息非常熟悉。
但是,現在靠近的人卻並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甚至方圓一公里之內,安念沒有感覺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朝南走,這個消息是送他們來的軍人給的,卻未必準確。
進入森林後,安念四人就是四隻柔弱的小動物,想要活下來不僅要警惕無處不在的動植物,還需要警惕其他人。
付博並不放在心上:「無所謂吧,我們是醫護人員,對他們的比賽沒有影響。對方看見我們,說不定能給我們指指路。」
「怎麼可能沒有影響?」
安念不知道是不是付博等人在華國的日子過得過於太平了,又或者說是華國人對軍人的濾鏡太厚了。他們總覺得本國的軍人會無償地保護國人,國外的軍人同樣如此。
「你那是什麼眼神?!」
付博暴跳如雷,伸手指向安念。
「你在鄙視我?!」
本來付博在說出上面那句話之後還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理想主義了,但是一見安念不贊同的眼神,理智瞬間甩飛。
「和平是全世界共同的意志!這段時間,在營地里,我們不是也見到很多國際友人嗎?」
張運想了想,點頭:「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去問問路。我剛才發現,我們好像並沒有朝著南邊走。」
朱月圓慌了:「我們偏離方向了?」
安念眉峰微皺:「沒有偏離多少。」
這是她故意引導的,正南方向不好走,有沼澤地、有鱷魚。
這三個人沒有發現他們一路走來都很平靜嗎?
這裡可是亞馬遜雨林,怎麼可能一點危險都沒有?
他們能連續走一個小時,唯一的感覺就是走得太累,都是因為有安念在。
「念念,你能辨認方向?」朱月圓看向安念,眼含期待。
安念迎著她的目光微微點頭:「學過一些。」
「那你怎麼不早說?!」
付博抓住她的漏洞,不滿地嚷嚷。
「現在我們都走出來這麼遠了,再回到準確的方向去,不知道要多走多少路。這路這麼難走……」
安念沒有理會他,只對朱月圓說話:「這條路最安全。」
朱月圓連連點頭:「我相信你。」
「喂!我跟你說話呢!」付博見她不理會自己,生氣地伸手扒拉。
安念往邊上錯開,回眸:「別動手動腳!」
付博哽了一下:「弄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墨跡。」
安念感覺到那個軍人好像發現他們了,正在調整方向朝他們這裡趕來。
「月圓,我們趕緊走!」
「怎麼了?」朱月圓被她拉得趔趄,慌忙拉起醫藥箱。
「他來了。」安念腳步很快,語氣卻很平靜。
短短的三個字讓在場的其他人呼吸都停止了,朱月圓再不敢多話,醫藥箱往上用力一提,加快腳步。
剛才付博還梗著脖子和安念說話呢,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從樹墩上一躍而起,朝著安念她們的方向追趕。
張運落在最後面。
「念念,他真的會對我們下手嗎?」
安念手裡拿著手臂粗的木棍,每次往前揮動都能「打」出一條小路來。
付博之前是開道的,知道開道的困難度,在看見安念利落的動作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安念繼續往前走,卻不忘回答朱月圓的問題。
「如果我是對方,我一定會下手,並且一擊斃命。」
「為什麼?」朱月圓緊張地拽住醫藥箱的帶子。
「殺掉醫護人員,就斷掉了軍人們的後路,他們受傷無法得到及時救治,實力勢必會被削弱一大半。」
朱月圓想不通:「但是……我們還沒有跟他們匯合……」
「總會匯合的。」
安念毫不遲疑地回答。
規則的改變除了通知營地,作為主辦方的聯合國肯定也會想辦法通知賽場內的軍人們。
以安念對於路遠的了解,他在得知醫護人員進入賽場後,一定會第一時間過來尋找。
更別說,醫護人員裡面還有自己。
安念覺得自己在於路遠心中還是有一些地位的,自己的存在一定機率會把這件事的優先級又往前推一推。
「我們會死嗎?」
朱月圓有些害怕,急切地想要得到安慰。
安念沉默,她能保證自己的活下來,但是讓她保護其他人三個人,她也沒有信心。
安念的沉默讓朱月圓低下頭去,咬緊嘴唇不再多話。
「窸窸窣窣……」
安念臉色微微一變,瞬間停下腳步,朝後望去。
「怎麼了?」
朱月圓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差點摔跤,慌忙抓緊背包帶子。
安念目光緊盯左前方,說道:「他到了。」
「不會吧……」
付博嚇得腿都軟了,他本來跟在安念後面,安念一轉身,他就擋在前面了。
張運抓緊手裡的木棍,目光左右游移。
「在哪兒……」
他的話還未說話,一道白色的亮光就朝著他襲來。
對方的身法太快,出招的動作又過於凌厲,開過刃的匕首劃破空氣時好似都切斷了空氣。
安念眉眼下壓,迅速扔出自己的背包。
「碰!」
匕首划過尼龍布縫製的背包,只割開了最外層。
安念的背包內塞得太滿了,外層塞得是襪子,還是成卷的,厚度擋住了刀刃。
「啊!」
一切發生後,張運才感覺到害怕,摸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脖子,嚇得面無人色,軟著腿一屁股坐到了遍布枯枝爛葉的地上。
張運再回頭去看,安念早就和對方纏鬥在一起了。
激烈的打鬥聲,拳拳到肉的剛猛勁道看得三人目瞪口呆。
「別愣著!來幫忙啊!」
朱月圓急得不行,她不知道安念身手到底如何,但是對方是頂級特種兵,每個國家只選十二人選拔出來的啊!
想也知道,安念怎麼可能打得過對方?!
他們三人再不衝上去,安念會死的!
她會死的!
「念念的背包已經扔出去了!裡面有槍。」
「對了,槍!」
朱月圓顫抖著,從自己的背包外側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
進入雨林時,他們被允許攜帶兩樣武器,汪主任建議他們每人帶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槍。
朱月圓生疏地掰開保險栓,槍口對著和安念纏鬥的人!
「不行!他們動作太快了!」
朱月圓急得滿頭大汗。
她槍法不行,本來就只集訓了一天而已,打打靜態的靶子也就罷了,動態真的不行!
要是不小心打中念念了怎麼辦?!
「不行!」
朱月圓扔下槍,拿起匕首就往前沖。
付博嚇得臉色蒼白:「朱醫生,你做什麼?!」
「我去幫忙!」
「別去幫倒忙了!我們上去就是添亂!」
「不行!念念會死的。」朱月圓用力搖頭,眼睛隨著安念的動作移動。「再不去幫她,她會死的。」
付博看了一眼前面,此時安念和對方正打得有來有往,看上去不像是要落敗的樣子。
他雖然不太敢相信安念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心裡卻湧上了可恥的想法。
「朱醫生,我們走吧。」
朱月圓不敢置信:「走哪兒去?」
付博眼神閃爍:「我們趁現在趕緊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要是運氣好,我們能碰到於隊長他們,安醫生就能得救。」
「你瘋了?!」
朱月圓用力搖頭,「我不可能扔下念念一個人!」
付博自己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我們留下了只能送菜!於隊長他們就不同了。」
那頭的安念看似在和對方打了個旗鼓相當,實際上遊刃有餘的很。
交手後,安念才發現。
哦……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是於路遠……
安念和於路遠在家演練過,床上和床下都有演練的經驗,於路遠的身手極好、反應速度快、每次出手雖然都收著力道卻能讓安念感覺到強大的衝擊力。
於是……
安念對這個世界軍人的實力有了過高的預期。
剛才她想跑,也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可能打不過對方。
哪裡知道……
原來對方是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