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始終保持著警惕心,不過傅奶奶老了,體力弱,有一次,他打了只野豬,分了半頭給她,傅奶奶居然拿不動。
小少年很是嫌棄,幫她提到山腳下。
傅奶奶慈祥地望著身側冷肅著臉,和自己齊肩高的小男孩,真是個好孩子,有一顆赤子之心。
樹影斑駁間,傅奶奶瞅見了他脖子裡掛著的木牌,問道:「這是什麼?」
小少年聽聞,垂頭看了一眼,這木牌他自打有記憶以來就戴著了,戴習慣了他就沒扔。
他把木牌翻轉過來,傅奶奶發現了上面刻著的字,是一個正楷的「霍」。
這怕不是這孩子的姓氏吧!
而且,傅奶奶富貴人家出生,一眼便能辨認出那木牌的材質不是什麼普通的木頭,而是高油高密度的小葉紫檀,品相極好。
看樣子,是家裡很重視的孩子,怎麼會一個人流落到這深山野林里來?
哎,這年月亂得很,傅奶奶沒多問,只是更憐惜他。
「孩子,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人總要有名字的。
小少年沉默。
傅奶奶想了想:「你來自這座山川,能活這麼大不容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如你叫競川,霍競川,你看怎麼樣?」
小少年還是沉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到了山腳,把半頭野豬扔下,又用傅奶奶帶來的刀哐哐哐一頓剁,剁成幾塊,方便她分次帶回去,自己就走了。
傅奶奶早就習慣了他的不言不語,撿了根豬蹄,其他的藏好,也回家了。
晚上,小小的山洞裡,小少年把曬乾的幾塊羊皮鋪開,拿石板刀細細刮去裡面殘留的油脂,面前烤著火堆,身後掛著幾張處理好的獸皮。
這些是他過冬的裝備。
他一邊忙活,一邊把白天學的話複習幾遍,又想起那老太太說的起名。
名字?
老太太起的名字太拗口了,他不喜歡,他要自己起。
這時,銀灰色的狼帶著伴侶走到洞口,往洞口一趴,小少年眼眸亮了。
灰色最好看,他就叫大灰好了。
……
「小川啊,天快冷了,我給你帶了幾件衣服,是我先生穿過的,我改小了,你拿去試試吧!」傅奶奶將一個包裹從籮筐里拿出來,同時拿出來的還有一把黑色剪刀。
小少年瞬間舉起木棍對準她。
傅奶奶笑了,倒也沒介意:「你這頭髮太長了,該剪一剪。」
小少年接過剪刀,比劃兩下,馬上掌握了用法,他自己對著長發咔嚓咔嚓。
一團團頭髮落地,露出了被遮住的五官,傅奶奶看著,驚奇地發現這孩子居然長得很標緻,眉眼清雋,眼眸漆黑如墨,鼻樑高挺,睫毛濃密,眼尾處微微上翹,是雙標準的鳳眼,唇不薄不厚,唇色很健康。
更難得的是,他挺乾淨,不像村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男娃,耳朵後、鬢角邊都是黑黑的污垢。
小少年把頭髮剪得很短,他沒什麼技巧,東凸一塊,西凸一塊,剪完將剪刀還給傅奶奶,對她說了第一句話:「謝謝。」
一字一頓說得很慢,發音卻很準確。
傅奶奶知道他防備心重,也沒說幫忙修一修,包裹給他:「有時間我再給你做雙鞋吧。」她先生的鞋子都壞了,要納新鞋底,可她平時要上工,加上身體不好,眼睛也看不太清了,所以針線活做起來很吃力。
小少年垂眸,看向她腳上那雙布鞋,搖了搖頭:「不用。」說完將一隻野雞給她,轉身離去。
又到了晚上,小少年坐在山洞裡,拿一塊羊皮包住自己的腳,再在腳腕上繫上根堅韌的藤蔓,這樣好像就是鞋了吧?
只是羊皮踩著容易破,小少年想了想,找了塊木板使勁磨,磨到跟自己的腳底差不多大小,固定在腳下,他也有鞋子了。
小少年臉上罕見的有了笑容。
時間過得飛快。
小少年坐在一棵參天大樹上,仰頭望著天空,手撫摸著樹皮上的刻痕。
不對勁。
已經連續三十多天沒有降水了,山裡的幾條溪流雖然沒有枯竭,但水量明顯在減少。
他扭頭望向山下的方向,半響,滑下樹,找到狼王,狼王的伴侶有了崽子,狼王最近都陪著。
一人一狼不知道如何交流的,接下去的時間,狼群開始在日夜在半山巡邏。
小少年的預感沒有錯。
這一日,小少年正對著樹打拳,突然聽到一聲響亮的狼嚎,然後是幾聲悽厲的慘叫。
小少年背著自己做的放置木棍的羊皮包拔腿就往山腳下奔去。
途中,遇上同樣奔跑的狼王,一人一狼如同離弦之箭,崎嶇的山路,凹凸不平雜草叢生的地面,他們如履平地。
他們趕到時,只見二十多頭狼圍著一群瘦骨嶙峋的男人,其中兩三頭狼受了傷退到了後面,而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三四個人。
小少年凝神,這幾個人的胸口沒有起伏,應該是死了。
男人們臉上布滿了驚恐的表情,今年收成不好,他們大隊死了好幾個老人,他們想來山里找找吃的,平時只在山腳下活動,第一次進到這麼深的地方。
沒想到裡面居然有這麼多頭狼!
他們只是最普通的農民,雖說有把子力氣,但那是幹活種地,狼這種動物,一般人根本對付不了。
小少年從狼王背上下來,停在原地,狼王走到最前方,朝著這群人逼近。
村民們帶了柴刀鐮刀等,也豁出去了,咬牙亂砍,可狼的速度何其快,縱身一躍,便把一人撲倒在地,尖銳的利爪嵌入那人的肩頭肉上,那男人痛得慘叫,其他的人再顧不上什麼吃的不吃的,轉身連滾帶爬地逃了。
狼王一聲長嘯,阻止了狼群去追。
小少年上前,看著即將死亡的男人,冷漠的眼裡無任何憐憫,弱肉強食,他見過太多。
人比動物又高貴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