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曼的房間,范琪立即找了個偏僻的樓道,拿出手機,翻出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騷了半分鐘,范琪這才低聲道:
「知道嗎,正陽集團資金鍊斷了,我們行內部消息,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別亂說啊。」
「沒一點誠意,還掃榻想迎,明明是想掃榻就日,死鬼!」
掛了電話,又連續撥了幾通,然後翻看著通訊里剩餘的號碼,嘴裡還嘀咕著:
「騷蹄子,就是不通知你們,讓你們繼續騷!」
……
雖然在外貿公司幹了三年,但石京還沒出過國,並且之前一直做歐洲的生意,這次總部突然給了他們一個去米國做大豆的業務命令,確實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好在總部新招的高級顧問很老道的樣子,還沒正式入職,便被石京拉來,跟著他跑米國了。
米國一直是大豆的第二大出口國,前世年出口額基本在6000萬噸左右,其中一半出口到了華夏。
但是華夏進口大豆,要從2001年開始,因為從這年起,華夏要履行對WTO的承諾,放開國內的大豆市場。
事實上,在天京貿易之前,2001年1月起,就已經有上東省、東山省和東省的幾家貿易公司,開拓大豆貿易業務。
讓石京比較驚訝的是,天京貿易雖然剛剛成立,但是這次卻與銀行談成了一億刀的信用證意向,並且費率只要千一。
而國內的購買方方面,也不用天京貿易去談,總部會直接溝通。
也就是說,只用做成這一單,天京貿易的貿易額就至少突破了一億刀,一舉就可以成為深城排名中等偏上的貿易公司。
有了這個開門紅,以後無論是與銀行、還是與上游的國際賣方、以及與下游的客戶而言,都是天京貿易寶貴的資歷和談判的砝碼。
所以這次的米國之行,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天京貿易而言,都至關重要。
唯一讓他有些不安的是,聽說這次的米國客戶,已經基本與羊城的兩家貿易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
天京貿易如果想促成這筆交易,就需要從他們嘴裡虎口奪食,多少讓老實本份的石京心裡沒底。
好在,總部給了他高於對手10%提價的裁量權,這可能是他們天京貿易唯一的優勢了。
下午,孫安急匆匆的走進齊正國的辦公室。
在正陽集團里,孫安的角色很特殊,他沒有任何的職位,但經常會陪同甚至是代表公司董事長參加各類會議。
很多場合,他說的話就代表董事長的命令。
很多重要的工作,都先要匯報孫安後,再由孫安向齊正國匯報。
看孫安腳步匆忙,不似往常的從容,齊正國放下手中的報紙。
「工業銀行的貸款,我們加價後,也沒能辦下來。」
齊正國皺眉,但這筆款子借來也只是備用,倒還動不了正陽集團的根骨。
「還有,我們之前從華行、工商行借的三筆3000萬的款子,銀行也緊急聯繫,讓我們增加擔保或者抵押。」
齊正國佝僂著腰站起身。
「我猜測還是昨天晚上小卓和集團大門上被噴塗『還錢』的消息,被傳了出去。」
齊正國有些氣憤的道,「銀行那幫孫子從來都是這麼勢利!
你不缺錢的時候,排著隊要給你貸款,你缺錢的時候,卻拼了命的給你落井下石。」
孫安也是苦笑,「其實從銀行風險管理的角度,也能理解。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提供擔保恐怕有些困難,以我們目前的資金狀況,很難有公司願意為我們提供擔保。」
齊正國點頭,三個電子廠折價兩千萬出售,都沒有人接盤,三千萬貸款的擔保,誰會給他正陽集團遞這個橄欖枝?
孫安繼續說道,「抵押的話,三個電子廠恐怕不夠,我們至少還要抵上南湖的那塊地,或者貿易公司。」
這是讓齊正國最蛋疼的地方。
公司正現金流,全部要寄希望於貿易公司。
而公司未來翻身的機會,又全部押注在南湖的這塊地皮。
雖然僅僅是把貿易公司或者地皮抵押出去,不會對經營以及後續的地產開發造成影響。
但凡事都有萬一,萬一3月15號之前,貿易公司無法及時回款,期權市場欠下的那兩千萬不能及時結清,那麼這兩千萬的違約,就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時候,恐怕也只有賣地這一條出路了。
而賣了地,也基本就意味著這輩子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以他今年65歲的身體狀況,這輩子就很難再重新躋身億萬富豪的圈子。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貿易公司那邊。
只要3月15號之前順利完成大豆的交割,他們就能順利堵上期權市場上的窟窿,市場上所有關於正陽集團的負面消息全部都會煙消雲散。
……
心裡想的事太多,加上一晚上沒有睡,趴在寇寧的病床邊,方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轉了下腦袋,然後就感覺到一道目光,不斷的在他臉上逡巡……
睜開眼,迎上這道目光。
方寧只感覺世界一下子便亮了起來。
伸出手,再次握住寇寧柔嫩的小手,寇寧有些害羞的掙了掙。
但又怎能掙的脫。
「醒多久了?」方寧輕聲問。
「從你打第一聲呼的時候。」
「瞎說,我怎麼會打呼。」
寇寧靜靜的望著方寧,微笑不語。
方寧伸出手,輕輕的幫她抹去眼角的濕潤。
寇寧蒼白的臉上,立即便泛起了一抹紅暈。
「你先躺著,我去叫醫生。」
寇寧被他握在手心的手,立即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我有點記不太清了,我昏迷之前,你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
「我說你醒醒,別睡著。」方寧一本正經的道。
寇寧微紅著臉搖搖頭,「不是這句。」
「不是這句?那讓我想想啊……」方寧假裝很努力的思考。
「方寧,我喜歡你。」
方寧愣住。
他沒有想到以寇寧的性格,會這麼大膽乾脆的說出這句話。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慫。
既沒有膽量去拒絕,又沒有氣魄去接受。
方寧不得不承認,即便擁有一個四十歲老男人的靈魂,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依舊是如此的笨拙,真的連一個小女生都不如。
「我……」方寧正要開口,寇寧立即又打斷他道,「多希望你心裡的那個她,真的只存在於你的夢裡。」
「我早上跟你說的話,你真的都聽到了?」方寧有些詫異的問。
寇寧愣了愣,「什麼話?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個夢,你說你之前找的那個人,是你夢裡的妻子。」
方寧明白了,一定是她半睡半醒之間,把自己說的話當成了夢,這樣也好。
「所以,你心裡有人,我不怪你,誰讓我比她晚了一步認識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跟你接不接受我沒有關係。」
方寧望著寇寧,良久,只吐出一句話,「我是不是要學著做一個渣男。」
寇寧沒理他,像是陷入了回憶,然後輕聲道,「你知道你最讓我動心的是什麼時候嗎?」
方寧搖搖頭。
「剛開學你去我們學院找人那次,我和韋瑛扶起你,當時你的眼神,我不知道需要多麼深情的一個人,才配擁有那一瞬間的失魂落魄。」
「只是一眼,你就吸引到了我。也只是那一眼,我就知道,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人,能夠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
「所以只要你敢渣,你也就不配再擁有我的喜歡了。」
方寧苦笑,「所以只要我說我也喜歡你,你也就不會再喜歡我了。」
寇寧笑笑,「可能,大概,是這樣吧。」
方寧重又握住她的手道,「你這是何苦。」
寇寧用手反握住方寧的手:
「只是想把事情跟你講清楚。答應我,讓我的這份喜歡藏在你我心裡。你的那份真愛,依舊給你真心愛的人。」
方寧點頭。
寇寧笑了,鬆開方寧的手道,「拉鉤,不許反悔。」
方寧伸出手指,「拉鉤。」
……
2月22日,一個小道消息迅速在正陽電子一廠的宿舍樓里傳播:齊老闆破產了,電子廠倒閉了,欠的工資發不了了。
很快,一百多名工人便蜂擁進入了廠子的辦公樓。
「發工資,我們要工資。」工人們喊道。
正常來說,正陽電子一廠的工資是押一付一下發薪制,下個月15號發放上上個月的工資。
不過這次是因為做工資的人力請假,所以這個月的工資一直到22號也沒有發。
廠長拍胸脯保證,下午下班前一定把工資打到所有人帳戶,工人們這才罷休。
一廠鬧出動靜之後,沒等二廠和三廠的工人們聚集起來,二廠和三廠便讓領班通知到所有人:
上個月的工資,晚上下班前會發,讓大家不要著急。
孫富貴是二廠的電工,也是他最先知道一廠員工聚集的事情,本來就喜歡湊熱鬧的他還沒等把二廠的同事們攛掇起來,電工班的班長就把通知告訴了大家。
別人聽了,都不再說話了。孫富貴卻牢騷道:
「憑什麼要押我們一個月的工資?原來押也就押了,可是現在,廠子隨時都可能倒閉,等到老闆跑路了,我們找誰要押的那一月工資去?」
班長冷哼道,「你聽誰說廠子要倒閉?再說老闆是誰,是咱羊城的億萬富翁,說實話你這點工資,都不夠人家一盤菜的!昧咱們這點錢,真不夠丟他人的。」
孫富貴撇撇嘴道,「我有個親戚給一廠供材料,三十多萬的款子,要了半年了也沒有要回來。
後來一打聽,一廠半年多一分錢的材料錢都沒付過了。我親戚和一群供應商,現在還在大老闆那討說法呢。
大老闆都親自出面了,但是你知道他咋說不?」
班長也被他這一通搞的有點虛,問道,「咋說?」
「大老闆說公司現在有錢,但是有幾個項目馬上要用,一個月後就能騰出資金,讓大家再等一個月。」
「這也沒啥吧,正常啊。」
「正常個瘠薄。正陽集團幹啥的你不知道?三個廠子有瘠薄的新項目,幾條產品線都停產兩年了!
我媳婦在貿易公司,說那邊情況也不好,聽說這次採購了米國的一大批大豆,誰知道被深城的一個公司給截胡了。
採購商那邊也因為合同賠償的問題翻臉了,說是耽誤了企業的正常生產,還要起訴正陽。」
班長被孫富貴說的一愣一愣,然後有些著急的道,「一家老小就特麼指望這點工資了。」
「誰不是?這個月晚發了兩天,信用卡都瘠薄收利息了。」孫富貴跟著埋怨道。
「不行,我得找找經理去。」班長也不管別人了,小跑著跑去了經理辦公室。
……
正陽集團總部,齊正國黑著臉,坐在會議室的主座上。
「電子廠那邊,怎麼欠了這麼多貨款?」齊正國黑著臉問道。
一廠經理立即回答道,「三個廠子欠款一千萬到一千五百萬,都是正常的幅度,這些年我們一直是這樣滾下來的。」
「那為什麼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岔子了?」
一廠經理哭喪著臉道,「我們也不知道啊,新達公司的貨款一共三十萬,按以往結款進度,到四月份付他十萬、六月份付他二十萬。誰知道怎麼就突然帶頭過來要帳了。」
齊正國望了孫安一眼,孫安點頭,這事絕逼是姓方得小子攛掇的。
真特麼陰損啊,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對頭?
……
博亞大廈,方寧安頓好寇寧的父母,剛從醫院回來,還沒小眯一會,老畢敲了敲門,就直接進來道:
「果然,有人頂著我們的名頭,對正陽集團落井下石了。」
方寧半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神遊天外。
老畢見狀,乾脆讓他再休息一會吧,只是還沒走到門口,方寧疑惑的問道:
「想借咱們的手,搞垮正陽集團,也不是不可以。問題是,為什麼找上了咱們?並且還用了這麼不講究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