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的話實在太出乎齊正國的意料。
齊正國沒有再說話，直接甩袖子離開。
孫安沒有立即跟上，對方寧道，「年輕人，做事不要這麼衝動。」
方寧望著他道，「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如果我是真的衝動，有些玩意已經變成一堆爛肉了。」
孫安心裡微微吃驚，發警覺的反偵察能力！
同時他還有些意外，他這麼說，也就意味著承認齊卓是被他打的。
而剛才明明聽到齊卓的朋友提到「齊卓」兩個字時，他是不知道手術室里是齊卓的。
一時之間沒有琢磨明白，孫安接著道：
「我覺得我們當務之急，是弄明白事情的原委，而不是不管不顧的胡亂耍脾氣。」
方寧冷哼，「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需要擦亮眼睛的，是你們。」
孫安與方寧對視的眼神忽然有些明亮，他好像從方寧的眼睛裡看到了些什麼。
於是是很誇張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呂芳苓走過來，望著齊正國三人離去的背影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像齊正國這樣從一無所有打拼出來的梟雄，沒這麼容易對付。並且，這事，確實還很蹊蹺，不需要再調查調查嗎？」
方寧沒有理她的懷疑，扭過身，扶住她的肩膀道，「這邊就交給你了，如果寇寧醒了你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回趟公司。」
「有什麼著急的事明天再處理也不遲吧？」
她怕寇寧醒來，卻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
方寧搖頭道，「急事。」回去跟崔玉成他們也交待一句，便轉身進了電梯。
呂芳苓目視著遠遠呆在角落裡的一個黑衣男人跟進了電梯。
到了樓下，方寧對黑衣男人道，「打車回公司。」然後自己掏出手機，分別叫了老畢和王之東。
兩人住的都比較近，方寧趕到公司的時候，兩人已經坐進了會議室。
寇寧的情況他們也都知道了，所以方寧也就沒再多說這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收購正陽集團電子廠的事情有變化，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搞垮它！」
東總轉著手裡的筆問道，「我需要再跟你確認一下，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不是要不要搞垮它，而是怎麼搞垮它？」
方寧點頭道，「對。」
老畢皺著眉頭道，「據我了解，這次的事恐怕還另有內情……」
老畢的話還沒說完，方寧直接打斷他道，「無所謂了，正陽集團必須垮！」
……
剛從醫院出來，孫安便接到公司的電話。
「誰幹的，人抓到了沒有？」孫安問道。
「我知道了，組織人儘快清理，天亮之前，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掛了電話，齊正國沒有問，孫安就開口道：
「集團公司的大門和外牆上被人噴滿了『還錢』的字樣。」
齊正國皺眉，他們正陽集團最近資金短缺，賣廠子換錢的消息已經在圈子裡廣為傳播。
現在又搞出這種事，會不會讓人誤會他正陽集團資金鍊真的斷了？
「老孫，你怎麼看？」齊正國倚靠在後坐上，閉著眼問道。
「這事我還拿不準，因為我們還不知道這事到底是誰做的。」
齊正國睜開眼道，「除了那個姓方的，還會有別的人不成？」
孫安不置可否的道，「這事處處透著古怪。」
齊正國冷哼，「有什麼古怪？小卓租住的房子和車上，也全都被人噴上了同樣的字。無疑，這都是姓方的指使人幹的。
而他之所以這麼幹，無非也就是年輕人的好勇鬥狠。」
孫安搖了搖頭道，「我讓人儘快把這個方寧的材料給您過目，這個方寧並沒這麼膚淺。
我現在最害怕的，是有人故意把大家的關注點，往我們正陽集團資金短缺上面引。」
齊正國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琢磨了一會道：
「等天一亮，再聯繫一下銀行，同意他們的方案，利率上調就上調吧，15的利率，最多三個月，米國的大豆過來，我們也就能還了。」
孫安點頭，補充道，「貿易公司的信用證也快要到期了，米國那邊耽誤的時間太久了，大豆還沒有裝船。以防萬一，信用證也要延期。」
齊正國直起身道，「貿易公司那邊你盯緊點，哪裡出事，貿易公司也不能出事。」
「我知道。」
……
天蒙蒙亮，方寧重又走進醫院。
崔玉成和老大側臥在長椅上，輕輕走過他倆，推開觀察室的門，金琰趴在床邊，趙瑩仰面靠在椅子上。
呂芳苓倒扶著椅背，目不轉睛的盯著病床上的睡美人。
床上躺著的，是他曾經不敢去喜歡的寇寧，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從鬢角可以看出，那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已經被剪去。
臉上依然很乾淨，美的像一幅畫。
只是臉色蒼白的猶如一張白紙，再不是羊脂玉一般泛著溫潤的光澤。
看見方寧進來，呂芳苓站起來，輕聲對方寧道，「四點的時候手指動了動，應該很快就醒了。」
方寧無聲的點了點頭。
本來睡的就很輕，聽到兩人說話，金琰和趙瑩全都睜開眼，仔細的看了看寇寧，然後不約而同的伸了個懶腰。
方寧對她們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接下來我盯著就行了。天一亮姜軍韋瑛他們就過來了。」
呂芳苓也道，「嗯，你們都回吧，回去睡一覺，下午再過來，小寧應該就醒了。」
金琰和趙瑩出門，叫上崔玉成和老大一起離開。
方寧在剛才金琰的椅子上坐下，呂芳苓道，「我出去透口氣。」
房間裡溫度適宜，所以寇寧半截胳膊在外，一隻精緻的小手就放在方寧的眼前。
方寧伸出手，緩緩的靠近，用指尖輕觸寇寧的手背，然後緩緩的把整個小手攥在手心。
然後方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寇寧原本稍稍皺著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
「寇寧，是我，方寧。」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夠聽得到，但我今天就是想說給你聽，一個深藏在我心裡的秘密。」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非常逼真的夢。」
「夢裡我從出生、長大，上學、結婚，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跟真的一模一樣。」
「只是在夢裡，我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普普通通的上完大學，然後和所有人一樣，接受社會的毒打。」
「直到畢業後十幾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夢裡的妻子。」
「那時候，她一個人照顧重病的媽媽，還要拼命的工作掙錢交住院費。」
「其實我也差不多，花光了積蓄給媽媽治病，還不敢丟掉一個月五千工資的工作。」
「後來她告訴我，那時的她已經陷入了絕望，唯一讓她堅持下去的，就是要送母親走完最後一程。」
「我又何嘗不是一樣，那時的我對人生同樣不再抱有幻想。」
「我們兩個從相互可憐，相互幫忙守夜，到相互抱團取暖，走了一條跟其他情侶完全不一樣的心酸之路。」
「我們一起相濡以沫的渡過了最艱難的那一年，她母親走完了最後一段路，半年後我母親的病也好轉了。」
「她是我遇到的最善良的女人，在母親出院的當天，我們就在醫院的病房裡，互相戴上了結婚戒指。」
「如果夢到這裡結束，它會是一個很美的夢。」
「但那時我沒有醒，它還在繼續。」
「接下來我們一起拼搏在偌大的城市裡，辛苦卻又擁有著彼此，所以幸福著。」
「一開始我們不敢要孩子，一直到三年後條件好轉，她懷上了我們的寶寶。」
「從知道的那天起，我們天天在一起忐忑的等待著小天使的降臨。」
淚水再一次瀰漫了方寧的眼睛，他能夠清楚的記得那一幕幕，所以這怎麼可能是做夢？
擦乾眼淚，「知道這個夢是怎麼醒的嗎？」
「在她懷孕九個月的一天夜裡，我在夢裡突然猝死。」
「所有的一切結束的那麼猝不及防，我都沒有來得及跟她說再見。」
方寧擠出一絲苦笑：「夢結束了，於是我醒了。」
如果猝死可以結束夢境，那現在他要是死去，是不是就能結束這個夢境，回到前世的現實？
「我經常在懷疑，到底我現在是在做夢，還是我剛才所說的才是一個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方寧，兩個世界都太真實了，所以他寧願相信這都不是夢。
「還記得去年開學我在你們學院找人嗎？」
「我就是在找她，柳玉青，我的青兒。」
「夢裡，她就在你們工商學院讀的大學。」
方寧突然感覺，握在手心裡的手突然動了動。
迅速的擦掉眼裡的淚，方寧仔細的盯著寇寧的手。
一動不動。
然後方寧把目光投向寇寧的臉，眉目之間，似乎又稍稍凝起。
而眼睛？
不知道何時，寇寧的眼角已經被打濕。
所以？
「寇寧？你是不是能聽到我說話？」方寧焦急的輕聲問道。
寇寧的手指動了動，雖然很輕微，但方寧確定，它確實動了動。
方寧飛快的跑到門口，對外面喊了一句：「呂姐，叫醫生，寇寧醒了，她能聽到我說話了。」
值班醫生和一名護士很快進來，兩人反反覆覆的看了各項指標，然後出了病房對呂芳苓和方寧說道：
「病人顱內出血有明顯的吸收，但什麼時候能夠徹底醒過來，還要看進一步恢復的情況。你們多陪病人聊聊天，有助於她的快速恢復。」
兩個人點頭，醫院和護士離開。
「寇寧的父母，今天上午就能過來。」呂芳苓道。
方寧點點頭，「在旁邊的酒店給他們定個房間，然後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還是等她父母過來之後，我再回去吧。」
「那你先在床邊眯一會。」
……
一大早，白曼剛剛坐進辦公室，手機便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方寧！
迅速的接通，問候兩句，方寧就直接說道：
「嬸，有這麼一件事情，公司馬上要上幾個大項目，需要一些資金。
晚一會我讓人把蜻蜓時尚和漢唐創意的銀行流水給你拿過去，你幫著看一下根據你們銀行的標準，可以給我們多少貸款。」
白曼立即滿口答應。
兩個公司的銀行流水她最清楚不過，那可都能算她業績的。
而銀行貸款方面，楚行長也找她談了好幾次，讓她去找方寧，希望可以給漢唐公司發放貸款。
不過幾次都給白曼拒絕了，卻沒想到方寧這邊現在竟然主動提出了。
說完這事，方寧繼續說道：
「還有一件事，深城那邊的銀行，你有沒有比較熟的關係？
公司在那邊新開了一個外貿公司，準備去米國收購一批大豆，你們這邊能不能辦信用證，額度越高越好。」
白曼搖頭道，「公司在深城，這邊是開不了信用證的。不過我跟那邊也有關係，可以跟那邊聯繫一下，給你們爭取一個低的費率和高的額度。」
談完了正事，方寧看似隨意的問道，「嬸聽沒聽過正陽集團？」
白曼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正陽集團，他們行的大客戶，當初范琪從她手裡搶走的業務。
只是她提了行長助理之後，現在范琪也歸她管了。
白曼立即問道，「正陽集團怎麼了？是我們行的客戶。」
方寧道，「我知道是你們行的客戶，所以才提醒你，這幾天多留意些，這個正陽集團，可能在資金上出了點問題。」
白曼皺眉，這件事她早有關注，所以才會讓范琪提高正陽集團貸款的利率，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可是方寧為什麼又突然提醒她這個？立即，白曼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掛了方寧的電話，白曼立即叫了范琪過來。
進了白曼的辦公室，范琪乖巧得喊了聲：
「曼姐，您叫我？呀，您今天用的這個香水味道著真好聞，什麼牌子的？」
白曼呵呵，姑奶奶這個香水用了十幾年了，兩個月前某人還說這味道太俗。
「叫你來沒別的事，正陽集團那個貸款申請辦的怎麼樣了？」
范琪立即燦爛的笑著道，「曼姐您真是料事如神，正陽集團答應咱們的條件了，15的利率，我正在整理手續呢，一會就能提到您這。」
白曼心裡立即就有譜了，15的利率都答應，看來這個正陽集團資金上還真是出了問題。
見白曼皺起了眉頭，范琪立即就問道，「怎麼了曼姐？」
「你去跟正陽集團溝通一下，市行剛剛調整了咱們的額度，這筆貸款這個月辦不出來了，需要下個月咱們向市行申請了額度才能辦。」
聽了這話，范琪的臉色立即就難看了下來。
白曼見狀，招呼范琪靠近，這才低聲道：
「我跟你透個底，你不要跟別人說。
這個正陽集團目前資金上有點問題。這個款子要是放出去，接下來三年你都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