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謝五郎。
謝五郎淡漠的臉龐終於崩裂，心中的羞惱翻湧而上，臉色漲紅。
眾人愕然，看不懂這是什麼情況。
議論紛紛。
「這不是謝五郎嗎？誰將他給綁來了？」
「這是要考試嗎？」
「他大哥都出事了，還有心思考試？若是我的話，腦子都亂成一團麻線，看著考題，都憋不出一個字。」
「你們懂什麼？高門大戶里，兄弟鬩牆的事情，比比皆是。他不過就是來考個試，就算放炮竹慶祝，也是在常理之中，畢竟少一個分家產，爭爵位的人。」
謝五郎目光凌厲的掃過去。
眾人攏著袖子，絲毫不懼怕謝五郎，說起謝家的閒話，表面看著和睦，內里也不過如此。
又說謝裴之當真是可憐，悲哀，一手拉拔大的弟妹們，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
沈明棠從馬車上下來，手裡握著一根軟鞭，端起長嫂的架子說教：「謝歸之，今日這場鄉試，你考不考？」
謝五郎扭開頭，不去看沈明棠，那副倔性，擺明是不願意去考。
「啪」地一聲。
沈明棠一鞭子抽在謝五郎身上：「你寒窗苦讀十年，為的是出人頭地。我如今沒見到你大哥的人，不相信他就這般沒了！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你如今未曾見到他，便信了傳來的噩耗，今日不下場考試，又要等三年。你大哥若知道你為他耽誤前程，他心中會如何想？你要讓他一輩子愧對你？」
「即便他是被人抬著回京，你更要下場考試，考取一個功名，替他支撐起謝家的門庭！」
「你去是不去？」
沈明棠舉著鞭子，仿佛他說個不字，便要狠心抽死他。
謝五郎看著沈明棠通紅的眼睛，明知她是在演戲，可仍舊覺得礙眼，覺得秦王真不是人幹事。緊緊抿著嘴唇，僵硬的說道：「鬆綁。」
護衛連忙說道：「大少夫人，小少爺願意考！咱們給他鬆綁？」
沈明棠點了點頭。
護衛連忙給謝五郎鬆綁。
謝五郎活動一下筋骨，從沈明棠手裡奪過籃子和包袱，挺直脊背去前面排隊。
沈明棠望著謝五郎融入人群里，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碎嘴，甚至有些同情起謝五郎，遇見一個這般潑辣的大嫂。
她心下稍稍寬鬆，謝五郎的才名，遭人嫉妒。
謝裴之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謝五郎下場，少不得有人嚼舌根。若是取得很好的成績，就怕有人用道義綁架他，貶低他的品性，所以才有今日這齣戲，沈明棠將事兒往自己身上攬。
沈明棠看著謝五郎被搜身，領著牌子入內，低聲說道：「希望五弟能考取一個好成績。」待那時，謝裴之會回京嗎？
他已經離京一個多月。
夫妻倆從未分離過這般久，沈明棠心裡很想念他。
謝五郎站在門內，回頭看一眼沈明棠的方向，烏泱泱全都黑壓壓的人頭，看不見她的身影，只有一輛熟悉的馬車停靠在路邊，證明沈明棠還沒有走。
他嘴角動了動，隱隱彎起一抹細微的弧度，摸一摸手臂，看著一團和氣，下手挺狠的，這樣的女人也只有他大哥才製得住。
不——
大哥也吃不消。
謝五郎覺得這樣厲害的大嫂，家裡有一個就得了。三哥娶個溫柔一點的媳婦，他自己更要個乖巧聽話的。
找到考棚做好，將包袱拆開，九個水煮蛋，五個肉餅子，五個饅頭，兩瓶子肉乾，一瓶辣醬，還有一隻燒雞。
謝五郎忍不住扶額，他們家這個情況，雖然對外宣稱不信大哥出事，但是堂而皇之的吃雞肉，不太妥當吧？
尤其是肉乾和辣醬的味道，太過霸道了，只怕坐他周邊的人，每到飯點都要難熬。
不過這不關謝五郎的事，他將東西一收，將一件用來蓋的薄被團一團，塞在腦袋下呼呼大睡。
一覺醒來時，考題已經發下來。
謝五郎伸一個懶腰，取來考來乜一眼，隨意丟在一邊，取出吃的填肚子。
學政大人正好巡視，瞧見謝五郎大口吃烤雞，考題遺棄在角落裡，不禁走過來。
「你就是謝家五郎？你大嫂將你綁來考試？你不認真做題，這般敷衍了事？」學政大人不贊同道：「你寒窗苦讀，為的是這一日，你這般消極以對，這是對自己的前程不負責，害得也是你自己。」
謝五郎慢條斯理吞咽下烤雞，泛著油光的手，指著考題道：「這道題我做過，再叫我做一回，膩，換一道考題。」
「？？？」
就因為做過一遍，不想做第二遍，所以申請換考題？
學政大人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謝五郎良久，莫名的有一種心塞的感覺。
若是旁人的話，早就下筆如有神，將文章給做了。
謝府怎得專出奇葩？
良久，學政大人深吸一口氣：「這裡是考場，不得胡鬧！」
「我這樣對其他考生不公平。」謝五郎抬手敲一敲牆壁，問隔壁的考生：「兄台，你覺得公平嗎？」
「……」
「…………」
這叫人怎麼答？
說不公平，那不就是承認，學識沒你淵博？平日學習不夠刻苦？
說到底，還是不如人，又談何公平？
好半天，隔壁才憋出一句：「考的是做文章的水平。」
謝五郎啃乾淨一個雞腿，挑著眼道：「這道題我與夫子討論過，他是當年十六歲的狀元郎，親自指點過我。」
「……」
「…………」
隔壁徹底沒聲兒了。
「豎子狂妄！」學政大人拉著臉，將謝五郎的考題收走。「這一場，作廢！」
——
謝五郎這番囂張的言論，學政大人命人傳遞給明帝，請示他該如何處置。
明帝如何處置的，眾人不知道，謝五郎的行徑，卻傳遍了京城。
沈明棠聽到消息，差點被糕點給噎到：「他怎得就這麼作？這一場作廢，他還怎麼考第一？」
殷蘭默了默，扎沈明棠一刀：「五少爺這是挑釁科舉，皇上會不會殺雞儆猴，不許他給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