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十幾艘大船陸續在臨江碼頭登岸,從船上下了不少文士和客商,甚至從兩艘很大的花船上下來了不少姑娘。原來這十幾艘船是從蜀國來到,上次趙慶出使蜀國雖然求親失敗,但兩國議和成功了,所以臨江府舉辦祭神大典,蜀國方面收到消息之後也組織起船隊前來摻一腳。
本來應該昨天就到的蜀國船隊,被興國水師攔下來檢查耽誤了一天,這十幾艘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有好幾批。
段緯收到消息一下子慌了神,臨江府已經爆滿,如何解決這突然到來的許多人的食宿問題。他趕緊到鄭方這兒來求策,鄭方睡得正香呢,被段緯從床上挖了起來,滿臉不爽的聽段緯說了來龍去脈,鄭方直接又躺了回去,「這事好辦,先把姑娘們安置到富商大戶家裡,再通知整個臨江的百姓,凡是自認有能力接待客人的,把家裡收拾乾淨,在家門口掛個『民宿』的牌子。」
段緯只聽懂了個大概,正要細問,鄭方已經鼾聲大作,又睡了過去。段緯只能急匆匆趕回府衙,召集屬官們把鄭方的話複述了一遍,讓大家商量商量如何操作。吳勉一句話道破了關鍵,「方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讓有條件的百姓開門迎客?」
段緯恨不得拿頭撞牆,自己怎麼這麼笨呢。他把臨江府分成幾塊區域,讓屬官各自負責一塊區域,分頭去通知百姓。他自己帶著吳勉,請了馬掌柜一起去各大戶家說情,幫忙安置屬地來的姑娘。
忙了一個上午,終於把蜀國來到遊客全部安置妥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戲台上的『君住洺江頭』換成了『滾滾洺江東逝水』,『請佳人為我轉身』也換成了『請美人為我揭面』,其他規則不變,只是八個坐席不再升起,八位佳麗都戴著一個精巧的面具,如果哪位美人被上台的才子打動,就取下面具。
昨晚那個敲鑼小生依舊擔當現場主持,引得不少蜀國來的貴婦心中小鹿亂撞。他說完規則,一聲鑼響過後報名開始,只是報名費漲到了二十兩。
還是在昨天的棚子裡喝茶的鄭方,看到戲台下專門空出來一塊地方,站的全是蜀地的美女,他明白蜀國這幫人來者不善,不光來鬥文,還要鬥豔。
果然,只要興國文士上台,只要不甚出彩,蜀國遊客必定噓聲四起,而蜀國文士上台,不管表現如何,則是歡呼喝彩,甚至不少婦人把手上的帕子裹著銀錢扔上戲台。這是在戲園子裡看戲的時候,對戲子表示讚賞的方式。
鄭方看的直樂,這特麼不就是古代版的直播打賞嘛,馬掌柜卻是滿面憂色,只因蜀國文名向來天下第一,興國的才子們今晚恐怕要吃癟了。
鄭方看到馬掌柜的樣子,大惑不解,待問明緣由,鄭方指了指台上八位佳麗,朝馬掌柜擠了擠眼睛,「老馬,有沒有看上哪位姑娘,小弟幫你一親芳澤啊。」
馬掌柜趕緊擺手,「萬萬不可,你嫂子脾氣大,被她知道了老哥哥我擔待不起啊。」
「哈哈哈哈……,老馬居然是個妻管嚴,好,有出息,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該有個掌家的女人,好!」
鄭方朝馬掌柜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如此這般一番,馬掌柜微笑離去。
不一會兒,台上「哐」一聲鑼響,那俊俏小生大聲道:「臨江首富馬勻馬掌柜向各地趕來的貴客致意,大家掌聲有請。」鄭方「噗」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直到這會兒他才知道馬掌柜大名叫『馬勻』。
馬掌柜走上戲台,先向四面拜了拜,「不才馬勻,萬鶴樓掌柜,臨江首富談不上。這幾日鄙樓受到諸位貴客多方照應,甚至不少蜀中俊傑慕名而來,馬某不勝感激,為了答謝各位抬愛,萬鶴樓在接下來的一月之內,任意消費統統八折。」馬勻的這番話引起台下掌聲轟鳴,特別是蜀地來的客人,對『俊傑』二字十分受用。
「馬某也曾是讀書人出身,這兩日看到無數才俊上台吟詩作對,不免技癢。馬某不怕貽笑大方,有兩首拙作想請諸位斧正。」台下一片沉默,文人素來相輕,不少人心中鄙夷道:你個土財主不知從哪兒買來兩首詩詞,跑到台上顯擺。
馬勻老於世故,如何不知這沉默的含義,他背著雙手在台上踱了兩步,「這第一首送給蜀國的貴客,叫做《早發蜀城》,朝辭蜀城彩雲間,千里臨江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台下還是一片沉默,只不過這次是被震驚到沉默,這得出多少錢才能買來如此佳作。還沒等台下有任何反應,台上八位佳麗一齊取下了面具,含情脈脈的看著馬勻。
馬勻心神一陣動盪,正常男人哪受得了這麼熱情的目光啊。他努力平復了下心緒,朝八位姑娘拱了拱手,「第二首送給諸位姑娘,叫做《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好!好詩!」台下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原來興國才子們終於反應過來,馬掌柜這是為興國長臉呢,咱們不能拆自己人的台啊。
蜀國那邊雖然有不少人也在鼓掌讚嘆,但臉色難看的多,他們碾壓了興國文士半夜,被馬勻的兩首詩抽得體無完膚,臉頰生疼。
馬勻看看效果已經到位,告罪一聲就趕緊溜了,萬一被哪位姑娘纏住,家裡的母老虎可就要大發雌威了
之後上台的人,展示的都是琴棋書畫,沒人再拿詩詞歌賦出來獻醜。
偷偷摸摸回到茶棚的馬勻看到段緯正坐在那兒夸鄭方呢,趕緊上前一把拉住他,「府尹大人,馬某可是為了興國豁出去了,等會兒你得跟我回去一趟,幫我在媳婦面前解釋兩句。」
段緯哈哈大笑,「好,本府不光上門幫你解釋,過兩天再送你個『為國爭光』的牌匾如何?」
鄭方心中偷笑,原來這老馬懼內之事舉世皆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