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古怪眨了眨眼,才接著補充完畢,「她決定,親自陪著許夫人的骨灰在寺廟修行。」
洛瑤合上手中書本,意味深長笑了笑,「這個結果,可真有意思。」
席無痕為了那兩個年幼的孩子,還是選擇再次保下許妙麗的命。但願此後許妙麗懂得珍惜,別再隨意揮霍她僅剩無幾的好運氣才好。
元香想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小姐,許夫人她——究竟怎麼死的?」
對外說是許夫人自己對自己下毒,但她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洛瑤慢慢回想了一下那日參加壽宴的情形,神色漸漸冷凝下去,過了許久,她才冷然道,「她就是自己下毒將自己害死的。」
不過,許夫人並非自己心甘情願下毒赴死就是了。
元香驚訝,「怎麼會?」
洛瑤冷笑,「自己下毒害自己,也可以分多種情況。一種是自己主動下毒,另一種是被逼自己對自己下毒。」
元香心裡惴惴,猜測著她這話的含意該不會是指皇后暗中逼迫許夫人自己下毒?不過她看見洛瑤不願再多提的模樣,遂將心頭疑問壓下。
又過了一會,羅嬤嬤也進屋向洛瑤稟報,「小姐,你讓奴婢查的事,奴婢查出來了。」
洛瑤立時來了精神,一改懶散的姿態,端正了姿勢含笑看著她,「哦,查得怎麼樣?是誰嫌吃得太飽撐著了?」
好端端給她鬧事?
羅嬤嬤一瞧見她笑眯眯的模樣,就難以自禁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小姐,在那邊壽宴開始前幾天,五小姐曾出府做了首飾。」
「五小姐?洛冬玫?」她都差點忘記還有這個繼妹了。
洛瑤揚了揚眉,笑意淺淺淡淡,卻讓羅嬤嬤覺得越發沒來由害怕。
「她在首飾店裡遇上誰了?」
羅嬤嬤趕緊回道,「聽說偶遇了以前認得的趙家姑娘,還跟她閒聊了一會。之後那趙家姑娘路過一家點心鋪時,進去買了些點心。」
洛瑤眸光閃了閃,一下就明白過來,「那家點心鋪跟武北候府有關係?真是看不出來。」
「我記得她之前不是曾說過,她住的院子有堵牆舊了?還是準備要倒塌了?」洛瑤略一沉吟,唇邊勾出淡淡笑意,「為了安全起見,明天起,讓五小姐搬去西景閣旁邊的小院住。」
想了一下,她又笑微微補充,「明天起,五小姐的膳食改為一日兩餐,每餐兩素一飯。」
「另外,從本月起,她的月銀——充公。就告訴她,以前繼夫人欠下府里的債務還差大筆沒還清。母債女還,天經地義。若她不樂意,她自己有志氣大可以搬出府去自食其力,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是無限歡迎的。」
羅嬤嬤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
不管是墨秋言生前還是死後,小姐從來都沒有從吃食上剋扣過其他人。
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明目張胆,哦不對,是坦坦蕩蕩擺到檯面上。
「小姐,這是不是……?」不太好?
洛瑤看了眼羅嬤嬤,淡淡道,「沒什麼不好。你告訴她,上次蒼山行宮失火,父親作為朝中一品大員,曾帶頭捐贈了幾千兩銀子。若她嫌日子清苦,讓她儘管去父親跟前哭訴好了。」
她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銀子,憑什麼倒貼著養這些白眼狼?
既然敢惹她,餓洛冬玫幾頓算是小懲大戒了。
若換在以前,她肯定直接一腳將洛冬玫踢出府,讓洛冬玫自己想辦法自力更生去。
夠膽吃裡扒外,那就讓別人掏銀子養她去。
羅嬤嬤見她決意如此,遂閉嘴不再多說。
她前去傳達命令讓洛冬玫搬走時,自然遭到洛冬玫劇烈抵抗。
待羅嬤嬤兩個時辰後再回到青玉軒,洛瑤卻又道,「不對,以洛冬玫無人撐腰後,就識趣夾著尾巴做人的性子來看,她肯定不敢明目張胆做出吃裡扒外的事。後面一定有人鼓動她,或者許以她更大的利益,不然她不會蠢得看不清現實,不知道得罪我沒好果子吃。」
「你再仔細梳理一遍線索,務必給我揪出背後那個人來。」
羅嬤嬤聽完她分析,心裡驚了驚,「依小姐之見,府里誰最有可能做這種事?」
老定國公壽辰那天,壽禮有失,往小里說,是洛瑤能力不足打理不好一門內務。往大里說,似乎是令安國公府顏面盡失。
但更深一層呢?
矛頭直指自家小姐背後,誰是最大利益者?
洛瑤心中一動,眸光微微閃了閃,她看著羅嬤嬤,不動聲色道,「我暫時也沒有頭緒,你儘管放手去查。不管是誰,都要給我揪出來。」
代價,她一定會讓那個人付出的。
羅嬤嬤按下重重心事將她囑咐記下。
又過了幾日,羅嬤嬤終於再次面色難看地在洛瑤跟前提起這事來。
「小姐,奴婢挑選賀禮時,三房曾有個新來的丫頭走錯地方。」
洛瑤眉頭輕蹙,「三房?」
羅嬤嬤看她一眼,「奴婢後來打聽清楚了,那丫頭確實是新來的。不過她會走錯地方,原在於四小姐身邊的婢女指錯方向。」
洛瑤目光一跳,神色微微暗淡下來,「這麼說,賀禮這事被泄露出去。竟是因為一個丫頭無意指錯地方,然後被一個新來的婢女聽到,又被洛冬玫身邊的人聽了去,之後才輾轉傳到武北候府去了。」
「洛冬玫不會無緣無故想到將這消息透露出去,還通過那麼隱晦的法子,後面那個人是誰,想必嬤嬤已經查出來了。」
羅嬤嬤見她忽然意興闌珊的模樣,心裡不免一陣難過。
「小姐,興許她也是一時無意的……。」
這話,羅嬤嬤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那麼縝密的安排,怎麼看都難以讓人信服是無意之舉。
枉小姐之前一直拿真心待那個人,那個人卻這樣回報小姐,也難怪小姐心裡難過。連她查出真相後,心裡都替小姐難受。
這世上,人心果然是最善變的。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
洛瑤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俯身往外看了看,院子裡有一株開到燦爛的茶花樹,她恍然記起,臘月最冷的天氣里,她的案頭上曾經每日都有寒梅吐散芬芳。
那時候,整間屋子都飄著臘梅清淡冷艷的香氣。
那時候,天氣雖冷,可她看著案頭上花瓶里插的臘梅,就覺得心裡有一股淡淡的暖流。
現如今,天氣漸涼,她的心也要涼起來麼?
洛瑤嘲弄地笑了笑,沒有直接說她的決定,只淡淡道,「且讓我想想再說。」
羅嬤嬤瞧出她冷淡面容下隱藏的難過,默默在心裡嘆起氣來。
羅嬤嬤詫異,「老太爺想將二房三房分出府單過?」
洛瑤笑了笑,「羅嬤嬤,祖父喜歡清靜,又不是一天兩天突然心血來潮的事。」
羅嬤嬤呆了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小姐的意思是老太爺並沒有放出這話?那這是小姐自己的意思了?
這個,老爺會不會第一個跳出來反應小姐?
洛瑤雖背對著她,不過卻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忽回過頭來,淡淡道,「嬤嬤放心吧,父親沒空理會這些小事。」
大概那天被她質問得心虛回去好好反省了,她那個好父親現在對她似乎已經放任自流了。
羅嬤嬤懸的心放了一半,但她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這麼做的用意。
「這事你不用明白,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就行。」
羅嬤嬤聽罷,只好一頭霧水的照辦了。
分出府單過的風聲一放出去,才不過短短半日時間,就聽聞洛映竹身邊的婢女雨菊前來青玉軒求見洛瑤。
「奴婢雨菊見過大小姐。」
洛瑤慢悠悠翻過一頁書,才將目光投向眼前謙卑卻不怯懦的婢女,「雨菊是吧?四妹妹好久沒來我這玩耍了,她怎麼突然想起差你過來了?」
「大小姐,這是四小姐差奴婢一併送來給你的東西。」婢女忽然跪下去,卻將一個長形盒子高舉過頭頂。
洛瑤淡淡瞥了一眼,沒接,「姐妹之間何必客氣,她來或不來我這玩耍,她也一樣是二叔的女兒,是我堂妹。」
婢女面上終於露出忐忑之色,「大小姐,四小姐並非不想過來。她是怕自己笨嘴拙舌反惹大小姐不痛快,才遣奴婢前來代她先送上這盒子。」
洛瑤掠她一眼,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態,「四妹妹聰明伶俐得很,怎麼突然在我面前謙虛起來了?」
她聲音陡然凌厲,「笨嘴拙舌?你這婢女好大膽,竟敢在我面前編排四妹妹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