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被她氣勢所驚,嚇得顫了顫,連忙道,「大小姐息怒,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編排四小姐的不是。四小姐並非不想過來,她是怕自己的樣子會嚇到大小姐,這才……。」
洛瑤冷笑一聲,「她的樣子會嚇到我?府里誰不知道四小姐生得花容月貎長得跟天仙似的?」
「大小姐,是奴婢笨嘴拙舌,說句話都沒說利索。」婢女以往所見,洛瑤總是一副淡然從容和氣的樣子,從來沒見過她凌厲起來,這氣勢如此駭人。
登時嚇得呯呯直磕頭,「就在奴婢過來之前,四小姐一連打了自己幾十個耳光,還說既然是這張嘴惹的禍,那就讓這嘴巴閉上一個月。」
她抬頭悄悄瞄了眼洛瑤,見洛瑤面色不見慍怒,才敢接著繼續往下說,「還說若是大小姐還不消氣,她這嘴巴就是一輩子不開口也無妨。」
旁邊的墨玉聽得倒抽口涼氣。
打自己幾十個耳光?豈不是把臉都打腫了?
洛瑤默了默,視線再次掠過婢女高舉的盒子,「元香,將盒子收下。」
想了一下,她又道,「雨菊,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你回去後告訴四小姐,就說她不心疼自己,二夫人看見她那樣子也會心疼。既然傷了,那就好好養著。不過那點小傷,養個十天八天也該好了。」
婢女不解,這話聽得糊裡糊塗,可見洛瑤無意再說更沒有解釋的意思,遂起身行過禮,帶著滿腹疑問告辭回去了。
待她走後,墨玉還好奇地打量了元香收下的盒子,「小姐,那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洛瑤複雜地瞥她一眼,冷淡吐字,「很好奇?想不想嘗試一下?」
墨玉一瞧見她的神情,心裡就覺害怕,「還是不要了。既然是四小姐特意送來給小姐的東西,那就讓元香好好收著吧。」
洛瑤見她面露懼意,反對元香道,「將東西拿出來給她長長見識。」
元香盯了墨玉一眼,啪一聲將盒子打開,並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遞到她眼前,「給,好好長見識吧。」
「荊、荊條?」墨玉下意識伸手去接,待雙手被荊刺扎了一下,才後知後覺想縮回去。
可元香已經將整條荊條都放在她手裡,她哪裡還有拒絕的餘地。
墨玉被扎得哎喲哎喲直呼痛,洛瑤才冷眼掠她一下,嫌棄道,「這點痛都受不了,想想人家四小姐的狠勁吧。」墨玉驟然想起剛才那婢女雨菊說的,四小姐親自打了自己幾十個耳光這事來。
雖然洛瑤讓羅嬤嬤調查誰泄密的事沒刻意瞞著墨玉,不過墨玉性子直,一時半刻還轉不過彎,她皺著臉,脫口就問,「四小姐為什麼要打自己耳光?還讓人送這唬人的荊條來?」
元香忍不住搖了搖頭,「笨,自然是負荊請罪了。」
元香小聲嘀咕,「打自己耳光,只是請罪的第一步。送荊條來給小姐,是第二步。」
墨玉仍舊雲裡霧裡,「這麼說,小姐收下荊條就是準備原諒她了?」
想了一下,她更加茫然,「既然原諒,還送荊條來幹什麼?難不成小姐真打算自己動手抽她一頓?」
元香悄悄瞥了眼一直站在窗前默不作聲的少女,心想若是她的話,她倒真想抽一頓洛映竹。小姐之前有哪裡對不起洛映竹了?洛映竹居然莫名其妙在背後捅小姐一刀。
她更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自己的小姐居然還原諒洛映竹。
回想起當日在定國公府參加壽宴的情形,若非小姐機智且反應得快,說不定就讓皇后與許妙麗的詭計得逞了。
元香不知道的是,當日她們前往定國公府時,洛映竹曾隱晦提醒過洛瑤賀禮有問題。
洛瑤事後想起,察覺出洛映竹還有悔意,這才願意給洛映竹一次機會。
不過這些,她自然不會對兩個婢女細說的。
婢女雨菊回去之後,將洛瑤的原話一字不落轉述給洛映竹聽了。
「大姐姐她果真是這麼說的?」洛映竹顧不得臉頰火辣辣的疼,竟激動得騰地站了起來,「你沒有記錯?」
雨菊從來沒見過自己小姐如此激動的模樣,兩眼放光,偏偏又眼眶含淚……。
她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道,「小姐你怎麼了?是奴婢說錯什麼嗎?」
「沒有。」洛映竹搖了搖頭,「你確定沒有記錯?大姐姐真的說我是小傷,養個十天八天就該好?」
「那就好。」洛映竹含笑閉上眼睛,雙手合什於胸前默默念了句佛。
沉默片刻,她語氣輕鬆道,「你去告訴母親,就說祖父改變主意,不打算開闢新地種花草了。」
雨菊順口多問一句,「就是說,我們不用搬出府去了?」
洛映竹頷首,「對,這裡還是我們的家。」
既然大姐姐讓她儘快養好傷,就證明大姐姐還願意給她機會。
她當初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生出那等糊塗心思來。若是大姐姐出事,若是安國公府不保,傾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當初暗中給挑撥她給她暗示的人究竟是誰?
她自問一向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極好,就連自己親娘也不曾知道。外人,又從何得知?
這件事,她該告訴大姐姐嗎?要不,還是先暗中查清楚再說吧。
過了幾天,確定洛映竹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洛瑤忽然差人給洛映竹送了封信,又送了封信到五皇子府給寧煜。
「這……?大姐姐她竟然知道?她竟然看出我對他的心思?」洛映竹看著信箋,忐忑將自己關在房內不停走來走去,「還……。」
「我真要去見他嗎?萬一他當面拒絕我的話,我該怎麼辦?」
明知那個人有著她高攀不起的身份,她還是斷不掉心中那份痴心妄想的念頭。
洛映竹不斷反覆問自己,從天亮就拿著信箋一直在房裡不停的反問。一會決定不顧一切豁出去賭一把,一會又覺得既然無望,還不如一直將這份心思藏在心底。
她咬了咬牙,「不管結果如何,如果錯過今晚的機會,我只知道我以後一定會後悔。」
夜色下,洛映竹穿上平日最喜歡的衣裳,出府坐上了馬車。
待那輛馬車跑起來,洛瑤才從暗處慢慢現身出來,「但願她不會後悔今晚的決定。」
「我們跟過去看看?」
少女偏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男子,夜色將他風華絕倫的面部輪廓模糊復上一層淡淡的光,讓他看起來純淨剔透又天然魅惑。
實在讓人難以對著這張臉說出什麼拒絕的話,更難以相信這樣剔透深幽的眼神下,還藏著一顆看熱鬧的心。
見她長久不作聲,寧易非又淡淡道,「你不是擔心萬一?」
擔心……這確實是個好理由。
少女略略猶豫,「那我們就跟過去看看?」
「應該的。」寧易非擁著她上了馬車,「你堂妹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寧煜絕對不會接受她。我們跟過去,也可以預防萬一她被打擊到傷心欲絕想不開的話……。」
少女黛眉漸漸攏起,「聽你這麼說,我怎麼突然覺得自己出了個餿主意?」
「不對,這餿主意還是你暗示的,你打著什麼壞算盤?」
給洛映竹一個機會?
這不是給她一個表白心意的好機會,反而給了她一個被人拒絕傷心打擊的機會!
「天,我現在確定,你這黑心眼的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少女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白虎,快點趕車。」
寧易非含笑看著她,慢悠悠道,「現在趕過去好戲還沒上場呢,不急。」
他就是故意的。
她對洛映竹手下留情?可以,但教訓一定要給足。
既然寧煜不明白什麼叫朋友妻不可欺,那他想辦法讓寧煜對她死心總可以!自己心愛的女人親手將他推給別的女人。
試問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打擊人?
半個時辰後,一家環境清雅的茶樓雅間裡。
寧煜已經提前坐在裡面,還叫上了洛瑤平日喜愛的小食與點心。他想著自己稍後要對她說的話,為免緊張過度說不出口,還特意喝了些酒。
看著沙漏裡面的細沙一點點變少,寧煜漸漸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他看了看桌上酒瓶,似乎難以忍受誘惑一樣,慢慢地,一杯接一杯喝了起來。
他凝著碧色蕩漾的酒杯,眼神已微曛,「她特意約我在這見面,究竟有什麼事情?」
正疑惑自語著,門外傳來的輕卻清晰的敲門聲。
「進來。」
門外,洛映竹深吸口氣,又理了理系在腰間的香囊,確定香氣掩過酒氣之後,才緩緩推開門。
推開門之後,看著已呈醉意的男子,她怔了怔,下意識腳步縮了回去。
「洛妹妹,快點過來坐吧,我已經等你半天了。」寧煜晃了晃腦袋,眼前人影綽綽,只知今天的洛瑤分外安靜,卻看不出那張影子重重的臉與往日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