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妙處多多

  從來沒有見過洛瑤流淚的傢伙,終於完全失了平日的優雅冷靜,甚至連別人望塵莫及的睿智也不知丟哪去了。

  只知道輕輕擁著少女,一邊手足無措的替她擦眼淚。

  洛瑤撞入他擔憂的眼神,視線無意暼過他肩頭,珍貴的冰紗錦袍被她眼淚浸濕一片。他還輕聲哄著她,像哄嬰兒一樣既笨拙又耐心。

  剛剛還缺堤一樣涌個不停的淚水忽然便收了。

  她吸了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大概哭過的關係,她開口時才發覺聲音有些沙,「抱歉,弄髒你衣裳了。」

  「一件破衣裳而已,髒就髒了。」寧易非這時哪裡會在乎什麼衣裳,雖見她已經收住淚破涕為笑,仍無比擔憂地按著她雙肩,急切問道,「傻丫頭,你告訴我,到底誰惹你了?」

  少女眨了眨眼,淚水洗滌過的眸子更加明亮清透,「你覺得我剛才傷心哭的?」

  寧易非茫然挑了挑眉,「不是傷心?」

  「我對這個可沒經驗,哄姑娘就更不在行,你有什麼不痛快,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直接打我一頓出氣也行,反正我皮粗肉厚,打不壞。」

  剛剛還滿懷感動,忽然便被他破壞得煙消雲散。

  這人,真是破壞氣氛的高手。

  少女輕輕擰了一下他手心,嘆了口氣,頗無奈道,「寧世子,打不壞你,我手還疼呢,我傻呀我還挑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來做。」

  「走吧,不是說已經替我挑好住處?」少女拽著他衣袖,刻意忽略他肩頭那片淚漬,「再磨蹭下去,你的正經差事就不用幹了。」

  寧易非卻扳正她身子面對面看著她,鄭重道,「洛瑤,我再說一遍。任何差事都比不上你重要,你不跟我說清楚為什麼突然哭起來,我哪有心思去辦什麼差事。回頭我就跟聖上請辭,告訴他我沒金剛鑽就不攬這瓷器活了。」

  洛瑤見他神情罕有的嚴肅認真,心頭猛地一跳,「好吧,你真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寧易非立即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少女看著淡淡陽光灑落他俊朗面容,張了張嘴,一時又難為情的說不出話來。

  寧易非倒沒有催促她,只扶著她纖弱雙肩,靜靜看著她。淡淡眸光里,可見溫柔,可見疼惜,還可見隱隱的焦灼與擔憂。

  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光里,歲月似乎停止了走動。她心事如潮,忽然便脫口道,「傻瓜,我是感動知道嗎?是被你感動哭的。沒有人惹我,這世上能將我惹哭的,大概也就你寧易非一人了。」

  男子的目光,起初還帶著幾分懷疑;到後面,在她情意綿長的凝視下,才漸漸轉變為不敢置信的欣喜若狂。

  他實在太高興了。

  「我想,大概是的。」如果這就是愛一個人的表現,她想,現在也許大概她也無法將他當成生命過客了。

  他闖入她內心的痕跡太重,重到如烙在她心上一樣……。

  少女微紅著臉,輕輕將他推開,「外面很多人看著呢。」

  「看就讓他們看,讓他們羨慕一下也好。」寧易非不管,反手輕輕一拉,又將她抱進懷裡,「我自己的媳婦,我抱一下又如何。」

  「寧易非,別給點顏色你就開染坊。」少女惱了,是羞得惱了。用力推開他,轉身逃也似往外面走去,「我要去看新住處。」

  寧易非望著面若霞彩的少女跑開,眉梢輕動,唇邊隱隱噙出淺淡一抹愉悅自在的笑,邁開腳步追了過去。

  兩個時辰後。

  「來人,請彪騎營的李少謙到這來一趟。」

  門外有人應了聲,但並沒有立刻前去請人。他瞄一眼屋內矜貴優雅把玩杯盞的風華男子,遲疑道,「世子要將人請來這?這個李少謙就是那個中尉章泰的副手?」

  寧易非微微一笑,神情懶散,語氣篤定,「沒錯,就是那個李少謙,就是請來這裡。」

  沒有疑問,門外的人應了聲,這會走得乾脆。

  大約過了兩刻鐘,普通樣貌中等身材的年輕漢子就被請到了寧易非所在的屋裡。

  寧易非掠了掠滿臉侷促得手腳無處安放的李少謙,笑道,「李校尉,坐。」

  寧易非眸光一轉,似沒看見他的拘謹不安一樣,又溫和道,「李校尉不用緊張,我請你過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聊聊。」

  李少謙見推卻不過,才僵硬地挨著下首最末的位置坐下。

  「不知寧世子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我有些疑問,想向李校尉求教。」寧易非態度十分溫和友好,從他隱約含笑的俊臉上,完全窺不出一絲凌厲的蹤跡。

  李少謙疑惑抬頭。

  寧易非目光一頓,他凝著右側擺放於高腳粙彩花瓶旁的袋子,指了過去,一副虛心求解的表情,「不知李校尉能否賜告,布袋子裡裝的是何物?又有何用途?」

  李少謙原本還一頭霧水,但視線順著他手勢望去,在看清布袋子裡裝的東西時,他臉色立時變了變。

  寧易非淡淡瞥他一眼,卻似完全沒留意他神情生變一樣,又虛心道,「請李校尉賜告。」

  李少謙下意識抬眼往花瓶旁的袋子又望了望,布袋子裡有手套有繩索有鉗子有剪刀還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瓷瓶子……。

  看清這些東西後,李少謙渾身輕輕顫了顫,目光下意識往旁邊避開。然而他這一偏頭,臉上立即現出掩不住的驚慌。

  因為這個時候,他才看見那個布袋子旁邊,還緊挨著一隻散發著刺鼻油污味的鐵桶。

  他的心登時涼了大半截。

  這些東西,他明明已經處理完畢,怎麼還會被寧世子找到?

  「如何,李校尉還認得出這些是什麼東西嗎?」寧易非悠悠然飲一口茶,目光瞟向花瓶下旁的布袋子,淡淡道,「不如李校尉先說說那把大鉗子的用處?」

  寧易非揚著眉笑了笑,眉梢動處不見烏光,反見瑩瑩玉色,「李少尉這回答,真是妙。」

  他眸光一轉,隨意瞥過布袋子裡面的東西,又道,「這麼說,裡面的東西各自什麼用途,想必李少尉也能答上一二了。」

  在他溫淺和氣目光下,李少謙卻覺背後冷汗涔涔。

  寧易非這句話,問得實在一點壓力也沒有。但越是平淡輕鬆,李少謙反越覺心頭如被無形巨石擠壓。這種擠壓讓他感覺苦不堪言幾近窒息,卻又偏偏說不出具體。

  「卑職不明白,寧世子此話何意?」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李少謙暗暗咬了咬牙,乾脆豁出去了。

  寧易非淡淡一笑,好整以暇看著他,口吻仍舊漫不經心招人恨,「沒什麼特別用意,就是想向見多識廣的李校尉你請教一下,這些東西都有什麼妙用而已。」

  李少謙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寧易非輕描淡寫掠他一眼,慢悠悠道,「聽說昨晚行宮發生意外的時候,正是李校尉當值。」

  李少謙渾身一涼。他又接著慢條斯理道,「聽說行宮南面的連秀山本該有鐵網嚴密防護隔絕猛獸,卻不知何故缺了道大口子。」

  寧易非略略一頓,目光無波無瀾掃過,李少謙心裡卻似忽然被針扎了一把一樣。

  「我讓人去現場試了試,發現這些鉗子剪刀都與現場撕壞的大口子留下的痕跡完全吻合。而這些繩索、手套,包括這個瓶子,上面都沾染有狼的毛髮與氣息。」

  寧易非每句話都說得極慢,但他每說完一句話之後都有意停頓那麼一會,待看見李少謙額頭慢慢滲出汗來,他才慢悠悠接著往下說。

  不過三兩句話,李少謙額頭上的汗珠已由原來牛毛大小轉變成豆大狀。

  涼涼瞥一眼過去,寧易非對他的驚懼仿若未覺,又繼續往下說,「至於那隻鐵桶,倒不是在南面的連秀山撿到的。」他沉吟一下,又瞄了眼臉色慘青還在佯裝鎮定的李少謙,似乎才想起確切地點來,「今天在李校尉手下帶領下,在昨夜起火現場撿回來的。」

  李少謙抬頭看他一眼,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寧世子這話什麼意思?卑職不明白。」

  「李校尉,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你聽得明白,你不僅聽明白,心裡還雪亮著。」寧易非緩緩站起來,一直似笑非笑的淡雅眉目漸漸凝結讓人畏懼的孤遠幽寒,「李校尉,鐵證如山。你就是策劃謀變昨晚意外的主犯,現在,你跟我到聖上跟前坦白吧。」

  「不不,寧世子肯定弄錯了。昨晚雖是卑職當值,但卑職一直忙於救火,根本不知道連秀山的防護網缺了道大口子,更不清楚有狼群在昨晚趁亂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