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眸光閃了閃,隨即一臉困惑搖頭,「大少奶奶,大夫有沒有提及夫人何故會在夜裡心悸難安?」
「這個……,」許妙麗飛快瞥一眼安國公,面上微微閃過幾分尷尬,「是有提過。」
洛瑤留意著她神色,心裡已然有了底,仍抱著疑惑的神色問,「不知具體原因是什麼?」
許妙麗嘴唇微微動了動,洛瑤留意到她眼底暗芒乍然迸現,又倏然閃退。
看來武北候府這姐妹倆謀算不少。
念頭方起,便聽聞許妙麗嘆著氣說道,「妹妹說她自嫁進安國公府以來,夜裡總噩夢不斷。之前新婚不足半月她就病了一次,原以為去寺里祈福求過平安,回來後情況應會有所改善。」
洛瑤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誰知好景不長,從寺里回來也不過才睡了幾晚安穩覺,便又開始故態復萌。」許妙麗皺著眉,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連日噩夢不斷,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這不,妹妹三天兩頭又病倒了。」
安國公一頭霧水,「噩夢不斷?我怎麼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許妙麗掠他一眼,神色冷然中夾雜著輕嘲,「這種事,她認為是小事,哪好意思拿來打擾你。」
這嘲諷的口吻,分明心中對她父親積攢著極大不滿。嗯,她想起來了,聽說許書錦三朝回門那天,她父親放了許書錦鴿子。許書錦回到武北候府,還被堂妹狠狠嘲笑一番。
想到這裡,洛瑤不免多看了許妙麗一眼。
真是姐妹情深?還是別有用心?
安國公面色沉了沉,以他的身份被許妙麗一介婦人不留情面冷嘲熱諷,面色能好看那才怪。
「大少奶奶今日是來探病?」還是來替許書錦打抱不平?
後半句雖然安國公沒有說出來,不過瞧他一邊嘴角嘲弄上揚,便知他心頭對許妙麗的多管閒事極為不滿。
「書錦是我嫡親妹妹,聽聞她三天兩頭就身體不適,我也著實心疼。」許妙麗避開安國公冷厲眼神,探究的視線反落在洛瑤身上,「據悉之前那位急病去了的先夫人,生前就住這院子?」
洛瑤點頭,在她目光柔中帶銳厲的逼視下,一副坦蕩從容模樣,淡淡道,「沒錯。」
許妙麗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這就難怪了。」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安國公面色這時更加難看了。
許妙麗冷笑一聲,沉聲道,「大小姐如此心竅玲瓏的人物還會不明白?」
洛瑤立時露出謙虛受教之色,「願聞其詳。」
許妙麗一噎,不過隨即便忍著氣盯著洛瑤,冷冷道,「妹妹說她自從住進這院子,就一直噩夢不斷。大夫也說她夜裡心悸難安,這不是明擺著——這院子不乾淨嗎?」
安國公沉著臉哼了哼,「大少奶奶請慎言。子不語怪力亂神。」一個院子死過人,這有什麼稀奇。
許妙麗慢慢笑了起來,眼神冰涼如刀嗖嗖飛過去,「我也不想怪力亂神,可書錦她如今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為了她的身子著想,我才不得不提。」
安國公皺著眉,「然則,大少奶奶的意思?」
許妙麗看一眼洛瑤,才慢慢道,「安國公府作為四大國公府之一,難道連一個正室夫人的院子也騰不出來?」
洛瑤心裡冷笑一聲,許妙麗果然是奔著這事來的。
安國公冷著臉道,「賞微居已是後院中最正中最好的院子,她還想住哪?」
「這話,言過其實了吧?」許妙麗打量他一眼,眸光含著明顯不滿,「據我所知,安國公你的原配夫人,墨氏原來住的香雲小築才是府上後院裡頭最好的院子。」
安國公愕然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夫人她想搬進香雲小築?」
許妙麗不答反問,「安國公不捨得?」
安國公莫名其妙打量她一眼,「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
許妙麗端秀面容立時浮出淡淡不快,「自然是她的意思。當然,若搬離賞微居真對她身體有好處的話,我也是贊成的。」
「你確定她想搬進去?」
洛瑤淡淡接過話來,「父親,大概夫人覺得荒廢了十幾年的院子才清淨。」
安國公若有所思地默了默,「若她自己想搬進去,那就搬吧。」
說完他才想起沒徵求洛瑤意見,不過眼角掠過洛瑤,見她面容淡靜眼神平和,心想她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父親,香雲小築已經荒廢了十幾年,即便夫人想搬進去,一時半會只怕也不行。」洛瑤確實不反對,許書錦病了那麼多回,反反覆覆鬧騰不休不就是為了住進香雲小築,她就遂了許書錦的願又如何。
不過,以後許書錦若還想再住回賞微居,那就不是許書錦能想的事了。
那些人,總以為能在安國公府窺探到想要的東西。
壓下心頭冷嘲,洛瑤為難地看了看許妙麗,「總得打掃打掃,規整規整看看哪些地方要修補,弄整潔乾淨了才能住人吧。」
「這是小問題。」許妙麗立時道,「既然那地方往後是書錦住的,就讓她自己搗騰這些便可。」
洛瑤一臉遲疑,「可她如今不是還病著?」
「無妨。」許妙麗似乎已經與許書錦商量好,大有一副全盤代許書錦作主的態勢,「讓她轉移一下心思,反而有助身體康復。」
洛瑤仍舊擔憂道,「府里還有不少空院子,若她實在不願意在賞微居繼續住下去,可以先搬到其他地方暫時住著,待香雲小築規整完畢再搬進去不遲。」
許妙麗猶豫了一下,「這個……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許書錦似乎被噩夢折磨怕了,洛瑤看她迫不及待的模樣,似乎連一刻也不願意在賞微居多待下去。
待許書錦住進香雲小築之後,據說困擾她多時的噩夢終於沒再如影隨形般追著她了。沒過多少天,就聽聞她的病好全了。
「小姐,莫非賞微居真有哪什麼東西?」
洛瑤看著大熱天不肯站在樹蔭里的墨玉,沒好氣地點了點她額頭,「就算繼夫人真陰魂不散,也不會纏到她頭上。」
又不是許書錦害死墨秋言。
墨玉半信半疑看著她,「可新夫人住在賞微居就一直做噩夢,一搬去香雲小築,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一點事也沒有。這分明就是……。」
洛瑤冷笑,「分明什麼?分明是心裡有鬼。」
別以為她不知道許書錦住進香雲小築,是打著什麼主意。她不過懶得拆穿,也想借許書錦的嘴將那件事傳出去而已。
隨著許書錦身體痊癒,似乎一切都變得風平浪靜。
然而幾日後的夜裡,元香像一縷夜風從香雲小築悄悄返回青玉軒。
「小姐,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位這些天一直避著眾人耳目,悄悄不停在翻找什麼東西。」
洛瑤冷笑一聲,「能有什麼?不過想找到那筆財產的線索而已。」
無論是從她哥哥洛璟,還是從她與長健身上,都查不到任何一點與墨家秘財有關的蛛絲馬跡,那些人才會重新將目光放在她母親生前居住的院子裡。
元香想了想,道,「小姐,何不乾脆弄些假線索將他們引出去?」
「不妥。」洛瑤眉眼冷清,神色儘是不贊同,「既然是假的,自然有被識破的一天。他們遲早會追朔到我身上,到時我豈非自找麻煩。現在這樣就挺好,任他們查任他們找,管他們翻了天還是覆了地,反正找不到線索,他們遲早會死心。」
又過了幾日,許妙麗再次登門探望許書錦。
半個時辰後,羅嬤嬤神色擔憂地走進花廳,「小姐,有件事只怕不太妙啊。」
洛瑤正在學著刺繡,想像著她親手做的衣裳穿在那人身上,心裡正一陣陣甜蜜。卻忽聞這話,心情一下便似被人潑了盆涼水。
「怎麼了,羅嬤嬤?」
「席大少奶奶來探望新夫人這事,你知道吧?」
洛瑤點頭,隨即冷然挑眉,「怎麼了?莫非這回那位大少奶奶又提出什麼新鮮要求?」
羅嬤嬤憂心忡忡看著她,嘆口氣說道,「她還帶了以前在武北候府慣用的常大夫為新夫人看診。」
洛瑤不明就裡,「不是說新夫人身體已完全康復?」
羅嬤嬤無奈看她一眼,「小姐,前段時間,奴婢才跟你說了一件事,你又忘了?」
洛瑤回想了一下,心中一激靈,隨即瞪大眼,「你是說這回許書錦的小日子真來遲了?」
「正是。」羅嬤嬤慈愛的目光里儘是擔憂,「奴婢看這回,新夫人十有八九是有了。」
洛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有了便有了。羅嬤嬤擔心什麼?」
她的嫡長女身份,許書錦的孩子搶不去,不管是男是女,都無法動搖她與哥哥洛璟在安國公府的地位。
羅嬤嬤左右看了看,邁近她身邊,壓著聲音憂心道,「可奴婢聽說,席大少奶奶除了帶著常大夫前來,還帶了另外的人前來。」
「看那架勢,必定想對小姐你不利,你說奴婢能不憂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