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陰謀出水
上官錦原本全部心思都在捉摸上官凝之前的話,見到密道處進來的黑色人影並未過多的在意,所以即便上官鴻群是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他也沒反應過來上官鴻群的意圖。
但是,上官錦沒有防備並不代表上官凝和司冕沒有。
上官鴻群和司冕之間的恩怨糾葛不淺,只是司冕位居高位深受當今皇上重視,他們不敢打草驚蛇,否則早就對司冕下手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上官鴻群已經知道了司冕是上官錦親生兒子的事,雖然上官錦表現的並不如何關注,但再這樣的當口,司冕的出現還是讓上官鴻群心中怨悶,因此一見司冕半個身子都擋在了那個黑色身影之前,上官鴻群惡念頓生,顏慕殤如今被牽絆住手腳,那個隨身護衛又有阮俊守著,此時他若是對司冕下手簡直是易如反掌。
心中想著,上官鴻群原本奔著黑影而去的掌風突然變換了方向,寒光一閃,上官鴻群竟然從袖口裡掏出了一把匕首,短小的匕首帶著刺目的冷光直奔司冕的面門。
上官錦發現之時,上官鴻群與司冕已經僅有一步之遙了,這兒子他雖然並未認可,但是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說一點不在意是騙人的,可是現在他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在這一刻,上官錦才真的有了悔意。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切都是他埋下的禍根,結下的孽債。
上官鴻群眼露凶光,想到這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司冕就要死在自己的匕首之下,一種復仇的暢快和變態的興奮讓上官鴻群的面容看起來十分的猙獰。
只是,匕首在距離司冕僅有兩寸不到的距離時,突然被外力彈開,上官鴻群觸不及防,匕首滑落在地,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量衝擊的一連後退十數步。
再抬頭朝司冕的方向看過去,司冕面不改色平靜如常,成廖站在原地,連姿勢都未變動,阮俊也保持著之前與成廖對峙的姿態,上官鴻群竟然沒有看見是誰出的手,心中火起。
還要再次起身上前,卻被上官錦拉住了胳膊。
「群兒,你這是做什麼,司……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你就不能給自己六條退路嗎?」
上官錦原本是一番好意,在沒有起事之前,他們是越低調越好,司冕是大雍最熾手可熱的青年才俊,是皇帝眼下最為器重的臣子,若是出了什麼差錯,皇帝必定會下令嚴查,到時候他們的處境就會十分不妙。
但是,上官鴻群此時已經被仇恨和憤怒沖昏了頭腦,哪有心思區分上官錦所言的真實意圖,聽到上官錦阻攔自己,上官鴻群猛的發力,將半彎著身子攙扶他的上官錦險些推摔。
「父親是心疼您的這個宰相兒子了?您不要忘了,您曾親口答應過我一定會從始至終的站在我的這一邊,如今還沒有到最後關頭,您就準備放棄轉而支持您這新認回來的兒子嗎?」
上官錦不敢置信的看著上官鴻群,這話是他一手養大的兒子說出來的話嗎?他的群兒從來都是乖巧聽話的,對自己敬重有嘉,如今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說一切真的像是凝兒所說,群兒對自己是另有所圖,甚至其身世真的另有隱情。
如同上官凝所想,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再難拔出來,只能在心裡生根發芽,不斷的成長,直到根深葉茂長成為蒼天大樹。
「你胡說什麼?」
上官錦沒有注意到自己聲音有些發顫。
「我胡說?您拍拍您自己的心,敢對天發誓說你對這個司冕毫不在意嗎,若是說謊就不得好死,連帶著上官府也不得善終!」
上官鴻群雙眼赤紅,說話都帶著股狠勁,之前一直偽裝的面具被卸下,對上官錦的怨恨也赤裸裸的掛在了臉上。
上官錦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著上官鴻群,這是自己的兒子嗎,竟然詛咒自己和他的家族不得善終,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他一心呵護的兒子呢?
上官凝冷眼看著上官錦面上的表情變化,心中倒是生出了幾分暢快,上官錦就是活該!
「不要忘了你姓上官,上官府也是你的家族,你竟然能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可是配做上官家的子孫?」
「上官家的子孫?你當誰稀罕不成嗎,若不是……」。
「四皇子,住口!」
原本打的難解難分的兩個人突然分開,鄔叢涯更是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趕緊出言制止了上官鴻群,這孩子莫不是中了邪,怎麼突然衝動莽撞成這個樣子,自己若是再晚出聲,恐怕這孩子就要將實情說出來了。
上官凝顧不得去想等下將會發生的事情,而是急急的走到顏慕殤的身邊,仔細的查看,發現顏慕殤除了肩膀上有絲血跡之外其他的地方並未受傷,跟鄔叢涯的傷情比起來顯然是輕的多。
上官鴻群被鄔叢涯吼了一聲,理智才漸漸的回了爐,但是眼中的情緒卻沒辦法立時褪的乾淨,還透著一股子的恨意。
「殤?」
上官凝生怕自己有沒有檢查到的地方,不確定的詢問顏慕殤,剛剛兩個人交手了差不多一刻鐘,現在看來還是勝負未分,真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麼突然就停下了動作。
顏慕殤給了上官凝一個安撫的眼神,腕子上的劇痛像是一塊寒冰從肌肉里插進去,慢慢的融化掉,他倒不知道鄔叢涯的功夫竟然能達到這樣的境地。
「國師?」
上官鴻群見到鄔叢涯肩膀上的傷,立刻彈跳起來,眼中的震驚比關切多,他以為世間沒有人能是鄔叢涯的對手,但是顯然此時他的自信被眼前所見到的情景打破了。
鄔叢涯對著上官鴻群擺了擺手,臉色有些蒼白,卻沒有說話,上官凝不由得猜測,這鄔叢涯是不是受了重傷,竟然連話都不說。
上官錦看著上官錦和鄔叢涯之間的互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自己為了這個兒子幾乎是拋棄妻女背叛祖宗,結果兒子對自己還不如對個外人親近。
「大哥,現在人都在,不如讓此人跟大家見見面吧!」
密室中的氣氛陡然冷凝下來,連之前一向面色無波平靜異常的鄔叢涯眼神也深邃起來,有意無意的盯著司冕後面的人影,似乎在猜測一團黑色包裹下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司冕面若羊脂白玉,從容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將被自己遮擋在身後的黑影拉了出來,一見到黑影略微彎曲的後背,鄔叢涯的面色頓時暗沉下來。
「也好,這密道里的空氣著實不好,早些了結也好早些出去!」
說著就伸手要將黑影頭上風帽拉下來,電光火石間,一枚閃著寒光的匕首奔著黑影而去,上官凝的心猛然收緊。
密室之中站著的人不少,但是有動機下手的人卻不多,看匕首的力道不像是上官鴻群,那便只能是鄔叢涯了,看來鄔叢涯對於此人果然十分忌憚,竟然不惜當面下手暗害。
只是,鄔叢涯的手段雖高,卻忘記了顏慕殤就在黑影身側,豈能容許那匕首傷到黑影包裹之下的證人。
叮的一聲,一粒光澤瑩潤的珍珠將飛速而來的匕首擊落,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了好似蜂鳴一樣的聲音。
「國師怎的竟然使出這樣卑劣的手段,是想要殺人滅口嗎?」
顏慕殤語氣不難聽出嘲諷,手指尖還捏著一顆珍珠,與掉落在地上的那顆珍珠大小一致,連光澤都一般無二。
鄔叢涯臉色蒼白,原本就受了傷,剛剛又催動內力,此時的心肺都已經微微受到損傷,但是為了不被人瞧出端倪,他強行控制住自己的心脈,然而蒼白的臉色卻是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國師這樣緊張,殤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國師已經猜測出此人的身份了呢?」
顏慕殤完全無視於鄔叢涯的樣子,嘴角上揚,手中的珍珠被拋起來,又準確無誤的接住,就這樣反反覆覆的動作被顏慕殤做的行雲流水煞是好看,只是這種煎熬放在鄔叢涯和上官鴻群的眼中可就十分的難捱了。
「王爺未免異想天開吧,我連此人的容貌都未得見怎麼會猜出此人身份。」
「這倒奇了,國師對一個不相識的人都是這般刀兵相向的嗎?」
一句話將鄔叢涯的話堵在了口中,剛剛那匕首的確是他扔出去的,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容不得狡辯。
「司大人,請吧!」
司冕看了顏慕殤一眼,不得不承認顏慕殤的容貌實在是出挑,而且對待凝兒也是如珠如寶,只希望這件事了結之後,他們二人能夠遠離紛爭,真的如凝兒當年所說『執一人之手直到白頭』。
黑影的風帽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掀開,一張滿是刀疤的面容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此人臉上的刀疤密密麻麻,橫豎都有,從額頭到下顎,從鼻翼到耳側,一張臉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在右耳直到嘴唇的地方更有一塊茶杯口大小的疤痕,那疤痕紫紅色,凸出在臉上,看著就是陳年的燒傷。
此人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狗皮帽,帽檐下面看不見眉毛,這樣一張容顏比之鬼怪不差分毫,更重要的是,因為面容被毀嚴重,眾人甚至難以分辨出此人的性別和年紀。
上官鴻群乍見此人,不由得鬆了口氣,這人他並不認識,恐怕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只要於大局無礙,他也不願多做理會。
而鄔叢涯,在見到此人摘下風帽的剎那,臉色白的近乎透明,怎麼會,這個人怎麼還能活著,當年他是親眼看著此人氣息全無才離開的。
「董伯,此人你可認識?」
司冕聲音輕柔,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那被叫做董伯的黑衣人,面上的肌肉僵硬,做不出什麼表情,但一雙眼睛卻是目光複雜,有恨也有恐懼,而至從這個東撥打風帽被摘下來,他的目光便只落在鄔叢涯一個人的身上。
「當然認識,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這個董伯的聲音沙啞的很厲害,若不仔細聽,甚至聽不真切,但是話裡面的恨意卻讓人感受的很分明。
「哦?董伯可否說說您是怎麼認識此人的呢?」
這次開口的是上官凝,她邊說邊看著上官錦的表情,她此時不擔心鄔叢涯會再次下手,畢竟剛剛他可是才失手過的,何況,有顏慕殤在此,料他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我這張臉和身上的傷都是拜此人所賜,就連嗓子裡的滾油也是他讓人灌進去的。」
董伯目露恨意,身子卻有些微微發抖,可能是回憶起了當年的慘狀,讓他不由自主的覺得恐懼。
「董伯是如何認識此人的呢,此人可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國師大人!」
「哼,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泛泛之輩。」
「哦?董伯是……」。
「在下乃是北疆巫蠱部的右部巫醫,人送外號『葛木書』」。
葛木書?
「葛木書是北疆少數民族的一種方言,意思就是神人、神之子的意思。」
司冕淡淡開口,董伯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同於上官凝的一知半解,上官錦在聽到葛木書三個字的時候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只覺得像是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
當年,正是這個葛木書跟他一路從北疆趕回上官府,也是他將改變上官鴻群樣貌的幻形草交給自己,並且將當年秦氏誕下的嬰兒帶出了府。
只是,從那以後他再沒有此人的消息,幾年後他才得知,這個葛木書在北疆被人追殺,早就已經死去,他感慨唏噓了一番,並沒有深思,但現在一想,傳言葛木書被殺身亡的時候可不就是其從大雍返回北疆之後嘛,世間當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你當真是葛木書?」
上官錦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確定的問道,一個已經死了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是個正常人恐怕都會覺得難以相信。
「將軍可是還記得當年在下跟著將軍千里奔襲趕回上官府,路上,那個小嬰兒突然發了高熱,將軍為了給那小嬰兒退熱,自己跑到冰天雪地之中赤裸上身凍的嘴唇發紫,回來卻是給那小嬰兒退熱……」。
是了,這件事是發生在途中的,只有自己和當年的那個巫醫兩個人,天下間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真生的葛木書能夠知道了。
「那……當年江湖上傳言你被人追殺身亡又是什麼回事?」
問完之後上官錦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鄔叢涯,眼神之中再不復之前的那股子信任,而是多了幾分懷疑和冰寒之意。
「哼,我是被這個人殺人滅口的,若不是我體質特殊又回龜息之法,恐怕早就真的見了閻王去了!」
鄔叢涯眉色一動,龜息之法?難怪當年自己會誤以為他已經全無氣息身亡了!
「他為何要殺你滅口?」
上官錦幾乎好像預料到了結果,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當年是他以千年雪蓮做餌,讓我幫他為宮中的一位妃子催產,我原本不願做那損害陰德之事,但那千年雪蓮對在下又實在是誘惑力巨大,最終我還是昧著良心配置了提早生產的藥物,讓那妃子的胎兒足足提前了一個多月出生。」
葛木書嗓子可能舊疾嚴重,說了幾句話就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我原本以為那妃子生產下孩子事情就算完了,卻不料他又要我陪著你將這個孩子一起送回大雍,又讓我在嬰兒的身上下了一種蠱蟲,這蠱蟲是用你的血催生而來的,與幻形草相互作用可以讓這個嬰兒的面容與你相似,我為了那雪蓮便又咬牙點了頭,卻不想到頭來不僅沒得到千年雪蓮,反而險些喪命。」
葛木書似乎對於當年的事情十分的後悔,說著眼中竟然有了幾分淚意。
「他藉口為我接風洗塵,也當年把那雪蓮交給我,我欣然允諾,卻不想我前腳才踏進約定的地方,就被人一劍刺進了胸口,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長劍便在我的臉上左右遊動,我只覺得面上火辣辣的刺痛難忍,卻不知這還不算,趁著我倒地呻吟的當口,他從院子裡一口鐵鍋里舀了滿滿一勺子的熱油,掐住我的脖子就全部灌了下去。」
雖然上官凝早就聽過這一段,卻還是不由得汗毛倒豎。
「我嗓子被滾油燙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卻知道他必是要殺我滅口,我若不死他定還會有其他的手段,於是我才使出了祖傳的龜息秘術,他見我氣息全無,這才起身離開,我逃過一劫之後半分不敢多留,連夜就帶著重傷逃出了北疆都城。」
上官錦此時已經是面沉如水了,就是再傻他也明白了這個葛木書話中的意思,他與摩訶芸初是在其進宮之前的兩個月有的夫妻之實,雖然他不知道摩訶芸初是用了什麼手段瞞過了當時在位的北疆皇帝的眼,卻知道那個孩子肯定是在她進宮之前便懷上的。
按照日期推算,正好是自己與摩訶芸初在一起的日子,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對上官鴻群的身世深信不疑。
更新完畢!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