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夢自嘲一笑，她就是一個看似完好，內里稀碎的瓷器，若真靠近別人，結果大概只能是自己碎一地，再扎的別人滿腳血。
將不該有的念頭清出內心，對鏡中精緻的人說，「咱就是心理不健康的易碎品，別總躍躍欲試想去禍禍人家。」
賀定洲人很好，又野又猛，還是兵哥哥，臉更是沒得挑，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健康女人，你個例假都沒有的亞健康品種，想屁吃呢！
不管築的心牆結不結實，反正此刻的她確實平靜了。
她雖然春心萌動，但良心是大大的有的，以後偷偷欣賞當只可遠觀的偶像對待就行了。
重重的嘆氣，看來這裡不能久留，希望建國叔早點收到她的信，保住戶口就能計劃別的了。
美夢甦醒，現實殘忍的程夢喪喪的放下鏡子，入睡前還不忘吃一勺米粒果凍，沒了愛情，總要保養好身體，活的久一點。
大概是給自己做的心理設防太過成功，這一晚程夢睡的並不安穩。
她夢到以前的自己，規規矩矩站在桌前聽魏秋芸挑刺，明明隔著歲月和空間，她卻連魏秋芸臉上的皺紋都看的清楚。
「程夢呀，我說了你多少回了，做菜要抱著虔誠的心，你看看你把這盤魚做成什麼樣子啦？」
魏秋芸用筷子挑了挑魚，隨即摔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她和夢中的自己都顫了顫，恐懼如影隨形。
「你不要覺得老向沒了，你就能一日三餐敷衍我欺負我，我不過看你可憐，收留你這麼多年，你不僅不感恩竟然還想在我頭上撒野？」
老年的魏秋芸做慣了貴太太，罵起人來氣勢驚人，又一句句精準戳在她的痛點上。
夢中的她幾十年如一日不懂辯解，只悶不吭聲將所有不堪照單全收，因為她十分清楚，不是她做的菜不好，而是魏秋芸心氣不順在她身上撒火。
「我是心軟，但你惹急了我，我照樣能讓你滾回三道灣！」
熟悉的對話，她想起來向正元死後的第一年，基本天天都要上演。
那一年的魏秋芸脾氣變得古怪，連兒女都少來看望，可見戰鬥力有多強。
「你別以為你給老向捧了骨灰，你就有功勞，我要趕你出去，你看誰敢說句不！」
她無處可去，無家可歸，連身份證都捏在魏秋芸手裡，所以踩著她的七寸往死里折磨，一遍一遍恐嚇。
隨著話落，夢境切換了畫面，四周全是嗚嗚哭泣的聲音，人影綽綽，她卻跪在床上給早就僵硬了的向正元穿壽衣。
魏秋芸害怕，兒女更不願意靠近，她這個工具人硬著頭皮上的。
向正元是猝死，他本就有腦梗，半夜發病，死的悄無聲息。
而和死人睡了一晚的魏秋芸到清晨起床才發現，嚇瘋了，除了尖聲叫她的名字之外，什麼也不會。
她打的120，通知向家兒女。
醫護人員說死了超過八小時，身上都有了屍斑，魏秋芸一聽嚇暈過去。
兒女們也不願意幫忙，最後是她掰扯著僵硬的死屍，把衣服套了進去。
冰涼冷硬的觸感，發青可怖的表情，夢境裡清晰如昨。
那也是她在長久的歲月里第一次看清向正元的臉，現在想來只有一個詞形容，丑東西。
越老，人就越丑，大概是本性沁潤後的結果，髒事做多了連面相都改變了。
就連骨灰也是她進去裝罐的，那大塊沒燒化的頭骨腿骨，更是她一下下敲碎的。
程夢看著夢中的自己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拿著錘子一下一下認真又用力地捶打，最後把骨灰裝進罈子里。
多餘的，就像垃圾一樣遺留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員清除。
向正元也算是被她挫骨揚灰了吧。
看著那幫抱著骨灰罈子痛哭流涕的向家後代，那時候她在想什麼？
大概很期待魏秋芸的死期吧，她會盡職盡責的把這套流程走一遍。
可惜她身體不爭氣，沒有送魏秋芸最後一程，算是上輩子最大的遺憾吧。
迷迷糊糊聽到號聲，程夢揉著脹脹的腦袋坐起來，一整夜被夢境糾纏，感覺很不好。
半天才想起來，這是起床號，外面還是黑天，她拿起枕頭旁邊的手錶，才五點。
聽到正屋有響動，程夢也趕緊穿衣服，說好了來照顧這對舅甥的，第一天就出岔子，不應該。
賀定洲臨出門被慌慌張張的程夢叫住，看她鞋子都沒穿好，頭髮披在身後，臉蛋粉白，整體亂糟糟的，卻有種奇怪的美感。
他下意識放緩聲音，「你怎麼起這麼早？」
程夢揉了揉眼睛，「你要走了嗎？我現在就去做早飯還來得及嗎？」
剛睡醒，聲音軟糯中帶著含糊，嬌嬌的惹人憐愛。
賀定洲往回走了幾步，在她身前站定，解釋道，「這是起床號，要去出操，7點才吃早飯，你可以再去睡一會兒，吃食堂也一樣。」
「啊，這樣啊，那我慢慢準備，有我在，你就別想吃食堂。」
到底沒忍住手在她發旋上揉了揉，「不用起太早，會長不高。」
程夢盯著男人消失的背影，混沌的腦子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又調侃她！幼稚！
用冷水洗了臉，人清醒之後再兌了溫水刷牙，這方面自從回來她一直很注意。
哪怕天氣炎熱也絕不用冷水刷牙，牙齦萎縮可不是鬧著玩的，她要隨心所欲吃吃吃，就要好好保護牙齒，認認真真刷夠三分鐘。
刷完在鏡子裡呲牙，嗯，短短時間牙齒也恢復了潔白，如果一個驚天動地的美人，一張嘴滿口黃牙，那也太煞風景了。
收拾完自己，看時間還早，程夢又把院子規劃了一遍，後院起個遮風擋雨的簡易牛棚，前院靠牆的位置開一小片地出來。
唯一的缺點就是用水不方便，要去家屬院的公共水井打水。
當然對於她來說，有的是力氣，不怕多跑幾趟。
在院子裡轉了兩圈也就十來分鐘，隱隱聽到外面喊口號的聲音，整齊劃一，氣勢洶洶。
反正時間還早，她看方寧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決定去門口看看部隊出操是什麼樣子，反正聽聲音一片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