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承安嚇一跳，「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幹嘛？」
「惹人眼紅懂不懂？」
程夢用眼神示意他看斜前方的大娘，「我喝水她看了好幾眼，我要說的大聲點，那大娘就該管你要水喝了，你給不給？」
她混了一輩子菜市場，還是有點識人的本事的，那位大娘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沒壞心，但愛占小便宜。
看他神情就知道不贊同，程夢倒也不辯駁，這時候的向承安還帶著少年人的單蠢和憐憫心，不像後來，幾乎和魏秋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冷血。
歲月是塊磨刀石。
「放糖的水就是甜。」
向承安沒好意思說放的不是糖，而是麥乳精。
程夢連白糖水都沒喝過，更別說是麥乳精了。
他把水壺塞過去，「都給你喝吧。」
程夢也不客氣，「你人真好。」
好話多說幾句，大家心情都好。
向承安有點彆扭，「還用你說。」假裝要睡覺，閉目養神，心情愉悅。
程夢抱著水壺一口一口慢慢喝，逐漸品出了不同。
她確實沒喝過糖水，但做菜的時候總要用到糖，白糖是什麼味兒還是知道的。
心思一轉也就知道了，她看了一眼水壺，也就向家能這麼闊綽。
畢竟在花市還有一個當工人的好大兒，供得起一家的開銷。
思緒又飄遠了，她及時拉回來。
小口喝著甜水，兩個小時很快過去，縣城慢慢出現在眼前。
比起鎮上規模大了很多，人也多，還算熱鬧。
公交車進站，眾人紛紛收拾行李，向承安接過空了的水壺囑咐她，「一會兒下車你跟緊我。」
猶豫要不要讓她在郵局門口等，畢竟玉英脾氣火爆，萬一兩人打起來？
程夢看出對方的踟躕，主動開口，「我就不跟你去了，我穿的不好別給玉英丟人，還是在郵局門口等你吧。」
程夢越這麼說向承安越不是滋味兒，但他是真不想把人往玉英住的地方帶。
看天色不早了，他也沒心思領她吃飯，乾脆拿出一張糧票五毛錢遞過去。
「這個你拿著，去國營飯店或者供銷社買點吃的東西都行，我可能需要好幾個小時，你慢慢逛著，記著去郵局的路，我辦完事就來找你。」
程夢只接了票，「我不要錢，你還有別的票嗎？多給我兩張。」
向承安雖然驚訝但也在意料之中，畢竟這個鄉下姑娘不走尋常路，她不干點出格的事他還不習慣呢。
這次來本是打算住一個月的，錢和票他媽準備的很足，既然程夢張口了，他也不好小氣。
一卷票全展開，隨她挑。
程夢知道對方是個大方的，沒想到能這麼敞亮，一點也沒藏著掖著。
裡面很多票她見都沒見過，剛去花市的頭幾年，買東西還要票，總是魏秋芸領著她去買。
後來不要票了，她才開始單獨買東西。
所以像什麼糖票，肉票，肥皂票，澡票，她還看見了油條票，雜七雜八一卷子，她也算長見識了。
在別人眼裡她不識字，只能用嘴說。
「有布票嗎？我還要一張糖票，兩張鞋票。」
向承安看她要的這些猜測可能是給她家裡買的，布票玉英用不著，他單獨收著。
既然要給，他也不小氣，拿出來供她挑。
這些票都是他哥給的，他和玉英不一定能用完，他爸媽在山溝里想用也用不上，他給的很痛快。
這些票一眼看過去全是全國通用票，程夢知道是怎麼回事，向家可能缺錢，但絕對不缺票。
除了這些專用的票據，全國通用糧票是可以用來換其他東西的。
她沒什麼渠道弄糧票，可能眼前就是她唯一的機會，程夢猶豫一二，還是冒險張嘴了。
「這些票我不白要你的，我按外面的價格給你錢，你能多給我幾張糧票嗎？」
「你要那麼多糧票幹什麼？」
「我家裡......」
看她為難的樣子向承安懂了，據他爸媽說程家父母好吃懶做，工分掙不了幾個，全靠撒潑打滾坑爹媽兄弟度日。
想勸她多為自己考慮，又覺得沒什麼立場，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隨她。
程夢很克制的拿了五張全國糧票，外加一張糖票兩張鞋票一張布票。
別人大方她也不能小氣，從兜里掏出五塊錢遞過去。
向承安倒被她的大動作嚇一跳，「你哪來這麼多錢？」
程夢只好拿爹媽頂缸，「出門子我爸給的。」
那還算個人，看嫁妝就那幾個可憐東西，還以為這家人沒良心，原來私底下給錢了。
「錢我不要，你自己拿著，我以後回學校，你在家彆氣我爸媽，好好照顧他們，這些就當給你的報酬。」
那不好意思，這錢你必須拿著。
「那不行，一碼歸一碼。」
程夢說著直接塞進他兜里，一個大男人不好和姑娘家拉拉扯扯，只能暫時作罷。
五塊錢不是小數目，等找機會還回去。
「你快忙去吧，別讓玉英等急了。」
「那你別亂走，吃完飯就在郵局附近逛逛就行，我完事了就來。」
程夢揮手示意他走，看著對方的背影暗自嘆氣，人有時候並不是非黑即白......算了，她還是先找供銷社買東西吧。
五張全國糧票她要省著用，出門在外這個就是硬通貨，五塊錢雖然給的多，但票據有價無市，給的多她也安心，互不相欠最好不過。
程夢摸到供銷社，裡面三三兩兩的人，售貨員打著哈欠不正眼瞧人。
她稱了半斤硬糖，花了五毛錢，天熱多了怕化。
扯了9尺布，分別是5尺斜紋布用來給她做件衣裳， 4尺卡其布，給方寧做一身。
看白棉布不錯，可以做外衣也可以做內衣，等以後來了月事還能做月事帶，乾脆大手筆要了一丈。
又買了一大一小兩雙解放鞋，這才算是買全了。
這些加上買票據的五塊錢，總共也就花了十四塊七毛三，是真經花啊。
她留出來的錢還剩八十多塊，底氣足足的。
要走的時候她看見剛才賣布的售貨員打開擋板出來，身後的地下放著一堆黑色布料。
她靈機一動，趕緊過去攔人，用五毛錢開道，花一塊錢拿下2米瑕疵布，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