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習慣一經養成，真的很難改。
程夢也不勸了，她重新兌了熱水，換了新毛巾示意錢嫂子洗。
「我洗過了，用不著。」
她猜到程夢要幹嘛，又想拒絕又想試試，最後還是在程夢的堅持下解了圍巾手套，打著香香的肥皂洗了臉和手。
原本一盆清水，洗完竟然髒髒的，錢嫂子臉上有些掛不住。
但她這人能掩飾，想得開，加上程夢沒什麼異樣的表情，她的尷尬也就一瞬，趕緊端起臉盆把水潑外面。
畢竟她家肥皂也是不捨得用的，只留著給老錢用，男人家要出門的，不能被人笑話。
「臉上用雪花膏，手上用蛤蜊油。」
其實錢嫂子這種情況臉上手上都用蛤蜊油才最好，蛤蜊油比雪花膏油脂豐富。
又怕她多想，以為她捨不得，好在雪花膏也不差。
「你多扣點，少了不管用。」
錢嫂子捨不得下手，摳摳搜搜挖了一黃豆大小那麼點，聽程夢讓她多扣，這才顫顫巍巍多挖了一點。
程夢看不過眼，「來來，我給你抹。」
她是真下狠手，一手下去疼的錢嫂子直哆嗦。
臉上的水不用擦太干，這樣雪花膏抹上去才能把水分鎖住。
錢嫂子仰著臉讓程夢抹，聽著她念叨，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為了錢連長你也得珍惜自己的臉，走出去大家都誇你，錢連長臉上也有光，你想想是不是吧？」
臉上抹好了，又挖了蛤蜊油，在手心乳化，把兩隻紅腫發硬的手按摩了一遍。
「現在你還年輕，等過兩年，你和錢連長走在一起，人家以為是姐弟，你傷不傷心？也別讓大家誤會，以為錢連長對你不好，不心疼媳婦。」
錢嫂子倒是一直點頭，程夢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家裡孩子多，條件緊，不是苛待自己的理由。
誰生下來是為了吃苦來的？
能讓自己過的好，為什麼不去做呢？
錢嫂子手頭也不是沒錢，她扣扣巴巴就是為了給三個孩子攢以後的老婆本，總想著多一分是一分，積少成多嘛。
可這會兒被香香的氣味包裹著，她好像不再是別人的妻子，也不是誰的母親，她只是她自己，也愛美，也嬌俏。
抹了蛤蜊油的手摸起來比之前軟了很多，暖暖的，香香的。
程夢看她出神，把用過的這和蛤蜊油塞進她手裡。
「嫂子別嫌棄，雪花膏我捨不得，這盒蛤蜊油你拿著用，手再不管，可要發膿了。」
凍瘡嚴重到裂開了口子，程夢嘆了一口氣，爽朗精明的錢嫂子，一點精明也沒用在自己身上。
錢嫂子推拒再三最後還是收下了，「雪花膏你敢給，我還不敢拿呢，用我身上也是糟蹋，蛤蜊油要是用的好，我狠狠心也買。」
「這才對嘛，別光顧著孩子，當媽的好了，孩子才能真的好。」
錢嫂子圍上圍巾，擋住眼裡的水光，她說不上來此時的心情，就是突然泛起了委屈。
她18歲結婚，不管婆婆還是娘家媽，都一遍一遍的告訴她，要對男人好，要對長輩孝順。
19歲生了有文，又添了一條，要對孩子付出，好吃好喝好用的，都留給男人和孩子。
這麼多年了，她無怨無悔，那是她的男人和孩子，她不對他們好對誰好？
可聽著程夢一遍遍的強調，先要對自己好的時候，她發現她竟然也是委屈的。
她並不是天生獨當一面，扛起一個家，有啥困難，從來沒想過找男人，實在沒辦法了才去麻煩老錢。
再看看程夢，賀團那樣的男人，回家該刷碗刷碗，該洗衣服洗衣服。
程夢有個啥，賀團都擋在前面。
就連來個月事，也是噓寒問暖，啥也不讓干，天天紅糖水沏上，好吃好喝的伺候。
耳中是程夢軟軟的話，女人不能太要強，該讓男人幫的時候千萬別硬抗，那是你們兩個人的孩子，共同的家，得讓男人參與進來。
錢嫂子有點任督二脈即將打通的迷糊感，好像抓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外面響起歡呼的叫聲，拉回了錢嫂子的思緒。
「肯定有魚上來了，咱們趕緊走，帶上桶。」
前一秒還在傷神，下一秒已經風風火火起來，程夢該說的都說了，要怎麼做全憑自己，除了自願，誰也改變不了任何人。
她戴好帽子圍巾，把自己包裹嚴實，提著小桶跟上錢嫂子往外跑。
大人孩子都激動起來，和她們一樣的裝備，都拿著小桶。
全是熟面孔，一路打著招呼到了河邊，兵哥哥們分了好幾隊，鑽洞的鑽洞，撒網的撒網，打撈的打撈。
她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一網拉了上來，剛上岸的魚還冒著氣，活蹦亂跳的，沒一會兒就凍硬了。
有心急的已經挑了魚往家走。
鑽的洞周圍拉著線，不讓家屬和小孩子靠近，就怕掉進去。
程夢空間裡還有魚，她來就是為了看熱鬧。
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有趣又震撼。
「嫂子你也來了？」
程夢轉身一看，是小鐵，「我也來湊湊熱鬧。」
小鐵接過她手裡的桶，小聲說，「這邊有好魚，剛上岸的，我給嫂子整兩條去。」
他們後勤只負責收魚，一網下去啥魚都有可能撈上來，剛才他就發現了好幾條大馬哈魚，眼疾手快裝進簍子裡，正好給嫂子拿兩條。
程夢都沒來得及阻止，小鐵已經跑到後勤的魚筐子那邊了，也就隨他去了。
小鐵和王大栓差不多大，說話辦事比王大栓老道會來事，聰明卻不油滑。
就因為她搭便車時不常的投喂，也算結下了一段善緣。
這一會兒錢嫂子已經鑽進人堆里挑起魚來，場面熱火朝天，不喊著嗓子說話都怕聽不見。
小鐵一去不回，她也沒著急，就在各個洞口來回看，從洞口能看出河面凍的相當結實，兵哥哥們找的都是相對薄一點的地方，最少也有40公分那麼厚。
有兵哥哥看她感興趣，還解釋了一下，河面結冰最厚能達到一米。
程夢可算見識了，她看著冰凍甚至有點躍躍欲試，想釣一把，可惜不能。
碰到認識的士兵也停下打打招呼，聊兩句。
她在駐地勉強半年，也認識了不少人，這裡儼然成了她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